只是個日記

※心理醫生利威爾×雙重人格艾倫，沒有任何考據，以及通篇都在話嘮_(:3 」∠ )_

利威爾開始在診所過夜。

一開始只是自主加班。他將過去一些有關多重人格的病例整理並且歸檔，最後整理了下艾倫從就診到現在這一整個月內從他身邊的朋友所得知的人生經歷。

按圖索驥地想要去瞭解艾倫這個人的真相，回到家的時間也一直拖沓著，最後利威爾終於索性睡在診所裡。從坐在椅上小憩，到躺在診察室內的病床，最後因為腦袋盡是病例資料無法入眠而開始在走廊開始走動時，他不知是有意或無意總會在艾倫的房間前駐足。

他睡了嗎？還是沒有睡？今天是誰？艾倫．耶格爾？狩野江蓮？Eren Jaeger？灰藍色的眼眸一下子沒了焦距。他不知道自己站在那扇厚重的大門前有多久，等到自己注意到時，手已經緊握住門把，輕輕地將門打開了。

「晚安，利威爾先生。」

在過去幾次深葉時分打開這扇門時，都指是見著男孩熟睡的模樣。此時的男孩還甦醒著算是第一次吧，利威爾沒有回應艾倫，只是駐足在門口。

「真是罕見呢，沒有回家嗎？聽護士們說最近利威爾先生都在診所裡過夜。是有什麼原因嗎？小小的診所應該不需要費那麼多精神去照顧病患吧？不然叫那些護士來照顧不就可以了嗎？抱歉，我是不是太多話了。還是你只是在想今天是哪個人格對吧？這也難怪，在這樣的病患前一定是想著要用什麼態度去應付著。但我也不是故意要這樣的，我啊……」

「你只是在逃避所該面對的。」

艾倫抬起頭瞪大著雙眼看著利威爾，雙眼似乎因被說中心底而開始凝聚著怒氣。

「你想逃嗎？逃進去你那殼子裡然後再讓其他人出來嗎？」

利威爾其實不曉得自己為什麼說出這種話。或許自己在被連續好幾天的熬夜之下，終於自己也快要精神崩潰了。

他以為眼前的男孩又要將狂暴的那個人格喚出來了，但艾倫只是瞪著利威爾，像是恨不得要將他瞪出一個洞似的。最後那雙眼眸又恢復成融合了藍與綠的奇妙顏色。

男孩轉過頭望著窗外皎潔的月光，雙手卻是緊抓著薄被，他沒有看著利威爾，逕自地獨喃著。

「利威爾醫生，如果我繼續這樣下去什麼時候死亡都不會感到意外吧？

或許我會因為狩野江蓮的懦弱而自殺，也或許會因為Eren Jaeger的暴力而殺了人。

但我絕對不會後悔的。」

「為什麼？」

「吶、利威爾醫生你不覺得你們醫生都很喜歡說為什麼嗎？為什麼會覺得這種事情很嚴重？母親死亡還是死了兩次，對於一個才幾歲的孩子來說衝擊太大了？但是就算我很難過、很氣憤，我還是讓其他人去承擔這個事情了，現在我這個身體、這個心靈，很不穩定的事實我是知道的，但是卻無法去阻止。」

「那麼還不後悔？」

「如果後悔就能讓那些不穩定的情緒安定下來，那麼我會竭盡所能去後悔。而不是遮住眼睛、堵住耳朵讓其他人去代替我難過、氣憤。」

「那你現在是在做什麼？」

「……嗯？檢視自己的心情？大概吧，現在的我感受不到任何情緒的。」

「感受不到？是不想感受吧？」

「嗯？」

艾倫眨著眼望向在黑暗中卻能筆直地朝著他方向走過來的利威爾，黑暗中那雙灰藍的眼眸猶如被撥了逆鱗般的猛獸。不自覺地，他這麼想著。當他一思及如此時，異常熟悉、曾經相見的，那雙大手狠狠地將他掐住，立即地、他順勢地倒在床上。

眼睛一下子睜大一下子縮小，雙眸的顏色在短短幾秒內如萬花筒般的千變萬化。

脖頸上的力道並不足以讓艾倫呼吸困難，他在黑暗中凝視著震怒的利威爾，卻在那雙應是冷酷的眼裡看見了悲傷。他的雙唇想要對男人吐露著什麼，最終卻是徒勞無功。

利威爾整個身體壓在艾倫身上，他氣憤著。他無法瞭解眼前男孩的行為，即便是人格的分裂患者，他仍舊無法去用自己的專業知識讓這個人走出牢籠，他對這樣無能的自己氣憤著。然而，更讓人無助的是，艾倫完全放棄以及逃避這樣的現實和自己，明白著自己為什麼成為這樣的人，但卻絲毫沒有想要去逃脫、甚至掙扎都沒有。

如同木偶般死氣沉沉的，等待終結的那一刻。

「艾倫」！

利威爾大吼著，讓艾倫正視著自己的雙眼。

「艾倫．耶格爾！」

他又再一次叫喊。

艾倫毫無任何感情波動的看著利威爾，像是就算此刻被眼前男人掐死也正是他心甘情願的。

利威爾並沒有使力，他看著男孩那無所眷戀的表情，他驚住了。本來錮住脖子的雙手緩了開來，變為環著艾倫的脖頸，他的前身傾向前，輕輕地將艾倫抱了個滿懷。

他們沒有言語交流，就只是默然抱擁著彼此。艾倫似乎不太曉得發生了什麼事情，但雙手仍是輕輕爬上了利威爾的背脊，嘴唇顫抖著像是要說些什麼話語，最後仍全都吞了進去。

「為什麼？」

艾倫好不容易擠出了這句話，但並沒有得到正面的答覆就感受到自己被放回了床上。利威爾下了床上，背對著艾倫，沉默著，沉默著沉默著沉默著……

在月光照射下的背影彷彿是孤獨的寫照，利威爾最終沒有說任何一句話，就如此步離了病房。

※

「我正想著醫生你也差不多該來找我了。阿爾敏大致上有把一些情況跟我說了，所以我應該不用特地說我是讓．基爾希斯坦了吧。我跟艾倫那傢伙沒什麼好說的。他的確有時後會做出讓我匪夷所思的行為。我呢，實在看不慣他那樣子，所以他一旦跟我有什麼想法衝突我只是順從我的怒氣直接和他打起來了。但是之後有了點變化，他變得懦弱、非常的懦弱，就連原本興致勃勃說為了將來要學醫而要進入理組最後卻進了文組。我抓住他的衣領痛罵他當初要打敗我進到最好的醫科大學的野心到哪去了！他竟是面無表情地對我說：『那只是我沒有察覺到我的無能而已。』我下一秒就揮拳過去了，那種樣子的艾倫不是我認識的艾倫。之後，就幾乎沒有再聯絡他了，直到阿爾敏跟我說他生病了。」

那件事情過後，利威爾再度讓自己投入到如何去治療艾倫．耶格爾的治療行程裡。彷彿像是要將那天晚上自己的失態所給忘得一乾二淨似的，他看著艾倫自小到大的交友情況，雖然人緣好，但能夠數得上能夠算得上是艾倫生命歷程中的朋友就只有當初艾倫親口說的那三人而已，他在翻閱那些訪談紀錄時發現自己還有個人尚未去詢問，於是他便約了讓．基爾希斯坦出來了。

在訪談結束後的當天晚上，他曉得無論自己多麼想要治療艾倫．耶格爾，能夠從那地方走出來的就只有他自己而已。

解離性人格疾患，身為艾倫的主治醫生。即使他有一個核心人格，其他的兩個人格卻是完全不聽他這個主人格的，卻沒有任何意願要將那兩個人格統整起來。利威爾曉得艾倫的精神狀況已經開始剝落，卻沒有想過母親的兩次死亡對他會如此得痛切萬分。

不、不對，因為那是旁人所無法瞭解，利威爾想著即便像他冠上了心理醫生這個名號，他們也只是用著最客觀……但就是因為客觀所以無情的角度去看病人罷了。不、不對的，他知道自己並不是用那樣子的眼光去看艾倫的。

他早就知道了，艾倫．耶格爾是等著有人去拯救他的。但卻又有另外一道聲音不讓自己去向其他人求援的。

所以自己才會如此氣憤，整顆頭腦如同要炸開來的憤愾。

男孩是想要掙扎的，就算痛苦，還是想要努力去接受失去至親的痛苦的；但卻在下個瞬間又否決了自己。絕望和希望交雜著，最後讓自己潰提了。

「呼……──」

利威爾將手邊的文件放下，拇指和食指押著鼻翼，試圖讓疲勞的自己得到舒緩。他轉了個視線看著牆上的時鐘停在晚上十一點時，想了下決定還是回家睡覺的利威爾將手上文件整理了下，關上了診察室的燈後，很自然地他朝著艾倫病房前去。

像個雕像般在大門前一動也不動，手握住著門把，卻沒有轉開的意思。

他並沒有後悔那一天對艾倫所做的事情，正因為那是他累積在心底的情緒最後因為艾倫那放棄自我所說出的洩氣話所暴發出來的。他並非是真正想要殺死艾倫。只是對於為什麼可以講那些令人洩氣的話感到不解，在他訪談那些人之後，那些人都沒有放棄他，憑甚麼這小鬼放棄了自己。

一思及此，本來早就應該平息的怒氣似乎又復燃了起來。如果以這樣的心情去見這小鬼，他無法保證自己又會像上次一樣做出連他自己都覺得愚蠢的行為。

於是，他把凝重如泥的手從門把上脫離，在轉過身那剎那，眼角卻有到熟悉的身影掠過。

滯住的腳步馬上捕捉到一瞬而逝的人影，憑藉著本能他馬上朝著那方向追奔而去。

腦中的浮光掠影讓他起了個惡寒，黑暗中，隱約看著人影轉入了樓梯間，向著頂樓奔去。

利威爾嘖了一聲也三步併兩步地想要早一點碰觸那道要將自己吞沒的身體。

啪──鏘──

有誰打開了頂樓的鐵門，月光灑落的那瞬間，映照在眼前的是披著白色薄被的幽靈，以及覆蓋其下的那雙懾人的金色光芒。

久違的……Eren Jaeger？

男孩什麼時候脫出那間應該是反鎖的病房利威爾並不知道，但若是暴戾人格Eren Jaeger的話那麼也可以解釋得通了。

利威爾沒有猶豫、也沒有懼怕，只是筆直地在艾倫．耶格爾消失在鐵門後，跟著大步邁向前。

※

「多麼美麗的月光啊！」

男孩仍舊雙手抓著白色薄被，咧著嘴，做出不應該是現在這個人格應該會顯露出來的大大笑容。

「這不是利威爾醫生嗎？為了抓我大費周章上來真是辛苦了。你看起來很喘的樣子呢。是在想我現在是哪個人格嗎？還是只是覺得我這小鬼真是太煩人了？」

「啊啊，真的是夠煩人的沒錯……為什麼跑出來了？」

「不是說了嗎？今天的月光很漂亮啊！」

男孩沒有理會利威爾一路跑上來氣喘吁吁的模樣，緩緩地朝著欄杆處走去。

「我啊，想要殺掉殺死我母親的人，也想殺掉妨礙我殺掉殺死我母親的人，但是我最想要殺掉的人是誰你知道嗎？利威爾醫生？」

利威爾沒有答覆他的提問。這個答案早就呼之欲出。

男孩將身上的薄被拋出，接著雙手啪地把自己的病床服拉開，釦子因為拉扯而掉落一地。利威爾雙眼所見的是，慘白的肌膚上面盡是各種像是被各種尖銳的刀具所劃開而結疤的傷口。

接著他聽見男孩大吼著：

「我啊！最想要殺掉的就是我自己啊！保護什麼的！守護什麼的！我！什麼都做不到啊！」

「所以你想怎樣？從這裡跳下去？摔成爛泥就是你的期盼嗎？」

「那又如何？我想去見她！我想見她！我想要見我母親啊！」

「是嗎……」

利威爾沉然的說了這句話後，下秒，他快速地奔向前，在艾倫幾乎沒有時間反應下，腹部感受到一股劇烈的疼痛，在他發覺自己被對方一手撈起時，身體也不斷往後移，最後等到視線終於定住後，所感受到的是背部一陣涼意，不需要往後看也曉得自己有一半的身體是懸空的。

只靠著利威爾一手在支撐的艾倫忽然笑了出來。

「為什麼不讓我死？」

「因為我是醫生。」

「醫生……呵！你是想說因為你是醫生，醫生救病人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你是想要說這樣的話嗎？」

「以及，我也是男人。」

「嗯？」

話一落下，艾倫又感覺自己身體被提了上來，接著被重重摔在地面上，他看著利威爾抓住了自己凌亂不堪的衣領，明明臉上表情是毫無任何喜怒哀樂，卻像是要哭出來那般的難看。

隨後，利威爾對著他、用著男人的身份對著他艾倫．耶格爾怒吼著。

「無論誰都不瞭解你，無論你開始懷疑自己自己是否是真正的自己，懷疑正確的道路是否已經開始崎嶇，無論多麼寂寞，只要你伸手！我都在這裡！不要吝嗇去伸出雙手求助，不要將自己關在籠子裡，無論你創造出幾個人格出來，那些都不是別人，那些都是你自己，每一個，都是「寂寞」！」

金色的光芒一眨眼停滯了。

如同本來奔流的河流被硬生生截斷了源頭似的。

男孩的腦袋如同死機般的毫無動靜。

啪、答、啪、答……

噗、通、噗、通……

有什麼液體從自己眼眶內流出。

有什麼悸動從自己體內怦然跳動著。

艾倫無法去解釋自己現在的情緒，只能在嘴裡喃喃念著那兩個字。

「寂……寞……」

寂……寞……嗎……

啊……只是……寂寞……嗎？

我……寂寞……嗎？

「我一直……寂寞……好寂寞……好寂寞啊……利威爾先生……我……」

「啊啊，麻煩的小鬼。」

有雙大掌拍撫著他的頭、他的背、然後將他擁入懷中。

於是。

艾倫終於嚎啕大哭出來。

※

「然後？你還是沒有出手嗎？」

「你如果只是想要說這個就給我滾！」

「啊抱歉抱歉！回歸正傳，那麼那的雙重人格算治好還是沒有治好呢？」

「你知道這種治療要好幾年。不過因為他一開始就有一個核心人格，只要讓這個核心人格可以好好去控制其他兩個人格就沒什麼問題了。」

「也就是說他不是不能控制，而是不想控制。」

利威爾對著韓吉頷首著。

吞了最後一塊肉後，利威爾看了下時間，掏出了錢包說：

「我也該走了。」

「喔──現在你家裡可是有個人在等你呢！」

「不是叫你閉嘴了。以及，艾倫現在只是為了治療方便才在我家而已。」

「狡辯什麼啊！治療不是也可以在你診所嗎？」

「對他來說那裡也是監獄，而且……」

「而且？」

「那是他提出的要求，我沒有反對的餘地吧？」

對於最後說出這句話而罕見露出溫柔表情的利威爾，韓吉只是輕笑不語著，隨即阻止了利威爾想要付帳的動作，說：

「這次我請客啦！當作慶祝艾倫出院吧。」

利威爾看著不懷好意的韓吉，雖有不滿卻依舊接受了他的好意。

「那我走了。」

「喔、幫我問候下艾倫吧。」

利威爾隨意地揮手，很快地便從燒肉店走了出去，讓自己進入已經開始有寒意的秋夜。

※

提出出院時，艾倫並沒有什麼意見，原本利威爾是想要讓艾倫回到他自己的家裡。但得到的是：「如果要治療我想要在利威爾先生家裡。」

治療……嗎？

他不去細思對艾倫來說是不是自己就只是個醫生的立場罷了，但能夠讓男孩信賴依靠他不得否認自己是高興的。

真是的……真的是麻煩的小鬼。

不知不覺走回到自己家裡的利威爾，熟稔地用鑰匙打開家門，在脫下鞋子的同時說了聲：「我回來了」

沒有人應聲，利威爾邊想著艾倫是出門了邊走到客廳時，他看見艾倫手中抱著一堆雜誌側躺在沙發上熟睡著。

嘆了口氣，利威爾正想著要丟著不管還是抱他去床上睡時，他無意見看見雜誌上的標題盡是旅遊相關的主題。

悄然地，他想要從艾倫手上拿走其中一本的雜誌時，也恰巧地吵醒了對方。

「嗚……嗯……啊、利威爾先生，你回來了。」

「嗯，抱歉，吵醒你了……你在看雜誌？」

「啊、這個嗎？我正想要跟利威爾先生請求一件事情。」

「請求？」

「嗯、那個，我想要獨自一個人去旅遊。」

被艾倫突如其來的這句話愣得雙眼眨也不眨地望著對方的利威爾，臉上帶著不解。

「因為利威爾先生說過的，不要將自己關進籠子裡，我想如果旅遊應該是不錯的選擇。」

「那麼、為什麼要獨自一個人？」

「因為想要先去看看，然後下次再跟利威爾先生一起去。」

「嗯？」

「抱歉、我看了一些案例，似乎分享快樂和痛苦也是可以幫助治療病情的……」

「你不需要這樣做。」

利威爾拍撫著艾倫的頭，然後又情不自禁地將他抱住。

「但如果你想要獨自出去旅遊，就去吧。然後就把你所見所看所吃所聞的都告訴我吧。」

「嗯、我會的，然後再一起出去吧。」

「嗯、一起。」

「那、我出發了。」

「嗯。」

懷中的小鬼呵然笑了出來，那是令人悅耳且更讓人憐愛不已的笑聲。

糟糕……不想放這小鬼出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