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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me to say goodbye》的艾倫視角吧,補足一些兵長視點沒寫到的地方,以及想寫艾倫心裡的迷惘、徬徨、害怕以及堅強。

 

 

 

天空之外

 

曾經他以為自己是無所不能的。

十五歲的少年所擁有的會有哪些?也只不過是年輕氣盛而已。

艾倫.耶格爾曾試想過如果自己、米卡莎和阿爾敏三個人如果生活在沒有巨人的平和年代的話,會是什麼樣的光景?或許就跟其他孩子一樣吧?早上跟母親道別後,披著自己喜歡的灰色外套,跟早在指定地點等待的朋友一起往學校讀書;偶爾逃課、打架,然後等待夕陽餘暉將自己的臉曬得紅通通時再回家。

啊啊,多美好的日子。

然而,這樣的想像終歸只能在夢中實現,最終還是會夢醒的。

『那就擦乾你的眼淚,臭小鬼。』

有次,他在與他最憧憬的人獨處時,將那些夢話吐露出來,自己卻無意識地淚流不止時,男人露著些許不悅神色這麼回答著他。當時,他只是扯著一張難看的笑容聳聳肩說:「說得也是呢,我這樣果然很窩囊廢呢!」

他自嘲地悲觀想著。也許眼前這個人從來就沒有這樣迷惘的時候。一如他在戰場上那般,帥氣既俐落的刀法,總是凌駕在其他人之上。似乎悲傷、同情、哀愁,這些平凡人才有的情緒在他身上都只是無謂的。

唯有專心地替人類奉獻心臟,專心地將巨人驅逐出這個世界,才是他這個男人,利威爾生在這個世界的目的。

艾倫曾經是如此篤定的,直到許久許久之後他才明白所謂的人類最強也只不過跟他一樣是普通人類罷了。

 

如果他不會巨人化的話,在當時候就已經死亡的他,也絕不會遇見利威爾兵長了,就只會在他心中是個崇高而無法靠近的存在罷了。

『艾倫!那個矮子沒有把你怎麼樣吧?他竟然這樣粗暴的待你!』

當米卡莎露出驚慌的神情緊抓住他的雙肩時,那時他才明白在別人面前兵長這樣的行為是如此的殘酷,可事實卻不是如此不是嗎?

想要對兵長說出感謝的話很多、很多,但一方面卻曉知這些話對於那人來說那些話語就跟她所討厭的貴族一樣,盡是諂媚矯情。

所以男孩始終保持沉默。

比起感謝,更多的是抱歉。

無論是第一次救出他的時候,或是在審判廳揍打他的時候,甚或是將他從女巨人手上救出卻讓自己受傷的時候。

他都只能無力地咒罵自己為什麼如此、如此得窩囊!他不是已經決定了嗎?要將巨人一個也不留的驅逐殆盡!

無法克制自己胡思亂想,男孩獨自一人在潮濕的地下室內反覆思索,卻得不出任何答案。

即便如此,男孩每一天都在尋找自我的價值。

無論是至壁外調查套伐巨人時,或是韓吉小姐用著興致勃勃的眼神要實驗時,他都能夠堆著笑容完美的完成任務,直到自己的宿願──

巨人完全被驅逐殆盡為止。

 

他從未想過會有這麼一天到來。

城裡無論老老少少,大人小孩都在城門口簇擁著他們,歡笑聲不絕於耳,高吼著英雄的聲音在耳邊轟然巨響,望向旁邊早已哭得唏哩嘩啦的阿爾敏以及對著他終於露出久違燦爛的美麗笑容的米卡莎,強烈的酸楚猛然升起,他用力吸了吸鼻子,仰望著蒼穹,吐出了好長好長的一口氣,這個時候,他想要說些什麼話、又該說些什麼話,都已然無用了。

「小鬼,把眼淚擦一擦!」

「啊……抱歉!」在身旁的兵長仍是一臉無表情的叱喝著他,他一邊用力將眼眶流出的淚水擦掉一邊想著果然兵長對於這樣的未來也不會有任何動搖呢。

這一天,104期的同儕不約而同地提出要去喝酒的主意。原本他是想拒絕的,但在這樣歡樂的氣氛以及兵長的默許之下,他沒有任何理由拒絕。

熟悉的食堂內雖然少了一些曾經奮鬥的夥伴,但其餘存活下來的朋友每人都互相乾杯、互相慶賀自己還活著,在這已沒了巨人的世界裡,平和的年代終於來,已無任何詞彙可以形容此刻的喜悅。

艾倫也拿了酒跟孽友讓互相拼酒起來了,但從未碰過酒的他一下子就敗下陣來,還惹得眾人的恥笑,想要起身發難的艾倫發現自己頭暈得發昏,只能坐在椅上難過得不斷呻吟。

睜著迷濛的眼睛,讓似乎還在跟其他人拼酒,啊、跑去跟米卡莎告白了。啊、被打了一拳了,真是活該啊讓……

直竄腦袋的酒精作用讓艾倫整個人都不舒服,很想吐也很想睡覺,想了想自己還是早點回去睡好了。艱難地站起身,腳步踉蹌地晃了晃,離開了失控的狂歡現場。

掩住身後的木門,四周瞬間安靜下來,沉重的腦袋似乎也有些開始恢復正常。少年步伐踉蹌蹣跚,扶著牆壁他憑著記憶來到了房間前,但還沒抬起手敲門,眼前的木門驟然大開,甫一抬眼看見熟悉的臉孔,少年再也禁不住自己的睏意,眼前一黑,隨即傾身倒向對方,耳邊對方發出的怒吼聲像是久遠的夢境逐漸飄遠……

曾經,他做夢。

做著平和的時代終於到來的夢。

但今天,他只覺自己陷入一個深沉的黑暗當中,雖然孤獨卻不寂寞。

冰涼的觸感沁染全身,還有熟悉的聲音不斷喚著他的名字,他卻無法聽明白那是誰的聲音。

他下意識地認定是那個人的聲音。

此刻,內心深處的某種聲音敲響了他所深藏的情感。

直率的感情總是會觸動彼此的心臟,無法去訴說的大概是那些懵懂和混亂加雜而成的情感了,有時艾倫會去羨慕那些人,卻也會自我嘲諷在這樣的時代還要去奢望些什麼呢?可是現在可以了吧?那些悲傷、痛苦、自我厭惡的時候都已遠去。

現在,可以了吧?

醒覺之際,已然淚下。

 

狂歡後的隔日,艾倫醒來發現頭像是被人狠狠敲擊似的,暈沉沉的幾乎起不了身,好不容易眨了眨眼驚醒覺之時,眼前卻映入利威爾兵長宛如修羅的臉。

「嗚哇……!」

「吵死了小鬼!」毫不留情朝艾倫頭上一打,讓少年更覺自己暈呼呼的頭更加嚴重了。

乾脆躺在床上,一動也不想動了。

他花了一點時間才發現自己是身在兵長的房間,看來昨晚自己走錯房了……這是何等的失態啊!

艾倫摀住雙臉,現在的他簡直想殺了昨晚的自己。

「小鬼,你做什麼?」咖啷的玻璃碰撞聲頓然在床頭上的桌子響起,他轉頭看,一杯裝盛清澈的水放在自己眼前。

「楞什麼楞,快喝!」一聲令下,少年趕緊撐起上半身將桌上的水一飲而盡。

腦袋似乎不怎麼疼了,艾倫卻蹙起眉頭地沉思著,最後他望向兵長,問道:

「兵長,之後,你已什麼打算嗎?」

他看見兵長的眼神一愣,但隨即瞥向窗外,「打算嗎?再說吧。」

「啊、是嗎?真是意外呢……我以為兵長……」少年的話未說畢,便馬上被對方插嘴了。

「如果說有什麼意外那就是我遇見你這麻煩的小鬼了。」

「這……是什麼意思?我聽不懂,兵長。」

男人露出一副看見這世上最笨的笨蛋的鄙視表情,「嘖」了一聲後大手一伸,用力地抓亂了少年茶棕色髮絲,不懷好意的笑道:

「自己想想吧你!」

 

 

沒有巨人的世界需要龐大的人力重建,於是少年和其餘同儕們都加入了重建工作,對於少年而言,到壁外生活是他從以前到現在的夢想,雖說如此,但內心卻徬徨不安。

自從知道自己終歸會因巨人化而衰弱死亡的事實後,雖然表面上裝作坦然接受的樣子,但少年的內心卻是無比害怕。

雖巨人化的事情並非他所願,受到眾人的異樣眼光也是無可奈何。就算如今巨人都已被他們所驅逐,自己的生存理由也被調查兵團的各位獲得肯定,不需要被抹滅其存在;也與自己的同儕、摯友以及珍惜的人在壁外生活了,但他還是害怕那一天的到來。

自己是不是能夠活著,活下去的意義究竟……

他苦惱著這些事情,然後某一天他到海邊散心時,兵長的叫喊聲突然從身後傳來,他回眸看著兵長,臉上堆著他所不知道的表情,但他一瞬間就明白了。

隨後,他被兵長抱在懷裡,說了一些話語,讓他無比放心的話語。

這個時刻,內心的徬徨雖依舊存在,卻明白眼前的人會陪他一起過的。

 

夜晚他仍失眠了。

背著男人的身軀,他發出囁嚅。

「兵長,如果我說我還是害怕死亡該怎麼辦?」

那是屬於少年對男人特有的任性,他知道自己的懦弱已非是言語就能平復的,不想去依賴別人卻還是依賴了。

男人沉著臉,閉上眼思索了半晌,睜開眼時他不由分說地起身拉著男孩往某個方向走去。

「兵、兵長,要去哪裡?」

「回去牆壁那裡。」

「欸、回去那邊做什麼?」

對方沒也回答,只是讓自己和少年騎上了馬,然後奔馳而去。

離自己喜愛的海洋越漸越遠,當高聳的城壁出現在自己眼前時,他竟然有股喘不過氣的錯覺。

下馬後,兵長不知從哪裡找來的石槌丟給了他,說:

「你不是一直期盼著自由嗎?現在的我們早就自由了,但你看看內地還是有那麼多人生存在裡面一點都不想出來,在那裡頭苟延殘喘,你難道想要像他們一樣嗎?」

少年強烈地搖搖頭,他不是家畜,他不是那些劃地自限的傢伙們!

艾倫在內心狂吼著,不安的眼眸已然易換。

那是堅毅、肯定自我價值的眼神。

「想要自由我們就走出壁外,你想要活下去就敲去你心裡面那道牆壁。」

兵長的話說得雲淡風輕,但每一字、每一句都重擊著艾倫左邊的心臟。

下一瞬,雙手緊握住著石槌,抿著下唇,直直地往堅硬的石牆上一揮──

碰!碰!碰!

撞擊的巨響響徹雲霄,艾倫覺得自己快要耳聾了,但手上的動作卻停不下來。

少年用力拿著槌子將堅硬的牆壁打破,一次、又一次,崩塌的聲音就如自己急速跳躍的心跳一樣,告訴了他:

 

他還活著!他還活著!他還想活著!

 

身後的男人默然地看著他不斷做著這樣的動作,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憤怒、悲傷、或是歡喜都沒有,少年在每一次敲擊之下都不斷回望著男人的面容。

他究竟想從男人那邊得到什麼話語他不知道,也或許他並不是想要得到支持,因為光是男人站在身後像是替他背負著什麼沉重的責任、希望或是更加龐大的意念,他左邊空蕩的心臟早就為此喧鬧不已了。

直至自己已無力氣再敲掉任何一個石塊,再也無法抬起石槌,他那不甘心、堅持要活著的眼神男人都看在眼裡。

他走上前──

「艾倫呦。」男人罕見溫柔地喚著他的名字,他回眸帶著困惑的眼神,見著對方與蒼穹一樣湛藍的清澈眼眸注視著他時,他垂下顏不敢回看。

耳邊傳來沉沉的腳步聲,然後在他垂下的視線內映入了屬於男人的長靴,他知道他只要抬起頭就會與那犀利冷峻的眼神相對,因此他緊抓住自己的衣服下襬,無法抬頭。

「艾倫呦。」

男人再度呼喚著他的名。聲音彷若有股魔力促使他抬頭,下顎緩緩仰起,直到自己的琥珀色眼眸和男人的灰藍色眼眸互相牽伴糾纏在一起為止。

手上的石鎚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然掉落,眼眶裡的液體止不住的落下,艾倫最後像幾年前那樣什麼都不懂的孩子一樣,嚎啕大哭。

「果然是小鬼啊你……」

 

就算自己在同儕面前可以大言不慚的說著自己的理想,可以在巨人面前奮起戰鬥,可以在那些只會說口上功夫的貴族面前露出不甘心的表情,可卻無法在兵長面前戴上令對方滿意的表情。

就只能像無助的小孩一樣尋求最深沉、最單純的依賴和眷戀。

 

男人就這樣任由男孩哭泣著,他沒有發出任何言語。對於男孩而言,這已是對他最大的縱容了。

驀然間,艾倫感覺對方不甚溫柔地抓住了他的手臂,抬頭,看見兵長眼神中揣著某種他不懂的情感在裏頭。

「走了。」

還來不及擦乾眼淚就被拉著走的艾倫露出困惑的神情,但回應他的是對方堅定的眼神。

 

「跟我走。」那人這麼說了,「你說過,這世界這麼大,想要去看炎之水、冰之大地,砂之雪原,那我就陪你去看。」

有些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看著對方,艾倫壓根沒想過不可一世、不會因任何事物而被束縛的兵長會說出這樣虛幻不實的夢話。

「兵、兵長,你的意思是?」

他不敢臆想,如果是他腦內所想得那樣、那樣子也未免……太瘋狂了。

可是,事情的發展早就超出他的想像了。

男人嘴裡發出無奈的嘆息聲後,凝悌著艾倫。那雙冒著藍色火焰的深邃眼眸逐漸向他的方向逼近時,少年才驚覺自己左邊的心臟早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陷落。

陷落在不明所以的情感上了。

 

圈禁他們的地獄已經崩毀,在眼前的,觸手可及的,就只有自由。

晨起的霧氣將兩人籠罩起來,四周圍安靜得只聽見自己轟然巨響的心跳聲。

艾倫楞了楞看著親吻他的兵長,還未及反應,整張臉早已因羞澀而通紅無比。

「艾倫呦。」對方伸出手指撫過男孩的薄唇,男人意外地溫柔地說:「我說過在你時間終止為止我會陪你一起過的,不准你拒絕!」

再一次牽起男孩的手,男人不容分說的帶著男孩越過幾百年來的禁錮,也將艾倫自己附加在自己身上的枷鎖──

釋放。

 

雨霧漸漸溶解在灑落的金黃色陽光下,自東方升起的曙光絢爛刺眼,讓艾倫不得不抬起手遮掩過於眩目的光線。

然後──

在那被淚水模糊的視線內,映入男孩眼裡的是無邊無際、宛若大海,沒有被牆壁所阻擋,一片湛藍無盡的蒼穹。

艾倫無意識覷了一眼對方,卻愣住了。

男人輕揚愉悅的弧線在嘴角勾勒出一種令人心往神馳的恍然,少年以為自己眸裡所見的是自己尚未甦醒的夢境。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艾倫感受到本來纏繞在男人身上的猖狂瞬間消融無蹤,柔和但熟悉的聲音從耳廓邊傳了過來。

 

「走了。」

 

「……好!」

 

他沒有遲疑,緊緊地反扣住雖然冰冷但卻溫暖地沁染他整顆心的手掌。

然後他們一同邁向天空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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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碎碎念:

在這篇裡誰都還沒死,即使他們未來一定會去面對死亡,但在這一刻彼此可以一起牽著手,一起走出壁外,邁向天空之外,對他們而言就是最好不過的結局了。

 

最近都在寫這種文真是對不起……orz我真是個矯情的傢伙對不起……orz

還有艾倫視角真他媽的難寫啊……orz如果覺得ooc了在此致歉了……orz

 

最後附加兵長寫給艾倫的書信。時間點大約是艾倫死後,兵長已漂泊一陣子的事情,最後決定要歸家的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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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啟者

 

艾倫,今天還是冷得想砍人,但已經沒有巨人的世界,我只好拿韓吉洩忿了。喔對了,艾爾文那傢伙終於退休了,新的團長是你同期的叫讓的傢伙吧,聽說在上任那天他跟米卡莎.阿卡曼那女人求婚了,不過被拒絕了。看到一個比我還年輕的傢伙站在我上頭的位置,心情差到不行,所以我跟著辭了兵長的職務。不過就算如此,你這小鬼大概還是會傻笑著對我喊兵長吧?那樣也不錯。

幾個月前我去了一個地方,那裡很冷、很冷,比我現在這個地方還要冷,冷得似乎連骨頭都嘎吱作響。那裡杳無人煙,看來是還沒有人類走到那個地方,但是那裡很美;晚上,天空的星空起了變化,流動的綠色光河延綿到那被稱為地平線的另一端,很美。於是我無來由地想起你。

真是夠了,看來我也被你寵壞了。

那裡很冷,但看到那福景象時,想起你後,卻很溫暖。

會如此矯情的我真是噁心,但那也是因為你。

一直下雪的天氣雖然厭煩,但就如你曾經說過的:總會天晴的。

所以我決定邊寫著這封信,邊等著雪停。

然後再去找你。

 

晚安,艾倫。

願你好眠。

 

利威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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