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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怪paro,妖怪利威爾X古董店艾倫

 

 

 

 

 

 

(你叫做利威爾啊?妖怪的名字卻擁有外國人的名字,或許你就像我孩子一樣,天生就是『橋樑』吧。)

(利威爾先生,雖然對於你來說我是個微不足道的人類,但是請求你即使忘記了我,也要看守那個孩子啊,我的孩子──)

──別把你那可悲的信任放在我身上啊!混帳人類!

 

 

利威爾楞了下。

「利威爾大人,怎麼了嗎?」回頭看著停下前進腳步的對方,佩特拉低聲問道。

「沒事,總覺得有點不對勁。」按著額際,感覺很不舒服的利威爾皺起眉:「從剛才開始這裡的氣味就開始混淆,沒辦法掌握狀況,很奇怪。」

他們已經整整一個禮拜都在這座森林尋找著,但在尋找著什麼利威爾卻沒有說明。宛如迷路的孩子般,只能在森林裡徒然地悠晃著。

唯一的變化是在他們三天三夜餐風露宿後,艾魯多在靠近湖邊的一座瀑布旁發現了熊棄置的洞穴。基於其他人都已經體力耗竭下,利威爾終於應允他們可以先暫時以這個洞穴為據點,暫且休息後再做打算。

看見他們如釋重負地躺在草地上,以及每個人幾乎都在第一時間跑到瀑布旁將這三天的髒污洗淨時,利威爾雖也加入他們的行列,畢竟有潔癖的他根本不允許自己黏膩的汗水不斷沾粘著自己的肌膚,但是鼻尖所殘餘的味道告訴他這裡離那傢伙的居所並不遠,想想也是有必要將自己困惑的問題去與他質問一下了。

「佩特拉,你們先待在這裡,我先去一個地方,傍晚如果沒有回來你們就先回去不用等我了。」

語畢,正在掬水洗淨臉部的佩特拉還未反應過來,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利威爾的身影瞬間在森林深處消失。

 

枝繁葉茂的樹蔭遮去了頭頂上刺眼的陽光,從額際上流淌的汗水也漸漸乾涸,那種難受的感覺讓利威爾一陣不悅地嘖了一聲,可現在有比去在意這雞毛蒜皮的小事更重要的事情。

鼻尖那股熟悉的味道越來越濃烈,他不斷在樹枝上跳躍、奔走、就如同一隻真正的貓一樣。雖然他是妖貓,但若沒有恢復本體,基本上像這樣在森林間遊走其實多半還是靠著自己練習而來的成果。

利威爾鮮少在別人面前顯露本體,雖然妖貓說明白點就是活得過長的貓所異變而成的。但討厭人類並且也不信任人類的他根本不想恢復本體那可笑的模樣,即使恢復本體的行動力都比人類型態還來得輕鬆、迅速,自尊心強烈的他仍堅持不變化。

當鼻尖的味道濃烈地幾乎嗆鼻時,利威爾終於停下了腳步,他輕巧地從樹枝上跳了下來,卻在踩到雨後未乾的泥濘土壤時不悅地嘖了一聲。

該死,等下找完人絕對要去清洗一番。

帶著已經在忍耐邊緣不堪的身體,他撥開了刺人的樹枝,當他走出昏暗的森林、刺人的陽光讓他忍不住抬起手遮掩,最後那令人作噁的洞穴就在眼前了。

三天前,他帶著期盼的心態要來請教變成真正妖怪的方法,三天後他卻是帶著憤怒的心理前來質問。

踏上較為乾燥的土地後,噁心的觸感稍稍消除後,一踏入洞穴那越來越濃烈的血腥味以及那個人特有的濃烈體味幾乎將他嗆暈。他記得上次來的時候並沒有如此強烈的感覺,彷彿在聞了那名為馬櫻丹的植物後,本來以為已無用處的嗅覺在那一瞬間覺醒似的。

萬年潮濕的洞穴在炎夏中卻仍是異常冰冷,手一觸到石壁那寒徹骨的溫度讓利威爾馬上將手縮了回來。洞穴很大,這是他本來就曉知的事情,上次走到那傢伙窩處的據點可是花了一時半刻才走到,照常走到一段距離便看見那隨意堆放的頭骨已及已經看不出來究竟是哪個部位的骨骸,似乎比上次來的時候還要多了。

正這麼想時,驀地壁上出現了猶如指引利威爾道路的火光,不像是真正火焰的豔紅,帶著詭譎顏色的藍色火芒一直線地朝著洞穴深處延伸。利威爾沒有思索,繼續扶著石壁前進。

進到洞穴深處時背後的藍色火焰逐漸熄滅,最後全都聚集在前面偌大的空間,接著眼前站著比利威爾還要高大的男人。

上一次見面時眼前的男人是用本體現身的,現在卻是用著人類型態出現。結果果然跟本體一樣,高得令人厭惡的身高讓他不想再靠近一步。

「我忘記你沒看過我這個模樣吧?」艾爾文細摸著自己那身黑色的軍服,勾起笑容說:「偶爾去一下人類那邊看了下,據說新時代的警察都穿成這模樣吧,還蠻奇特的。」

「緊身的奇怪服裝……」懶得吐嘈那身奇怪裝扮的利威爾馬上瞇起眼,嚴肅地朝艾爾文逼問:「喂,我來這裡有什麼目的你應該早就知道了吧?」

「嗯?」明顯刻意裝傻的艾爾文笑了笑,「我想以你這種慢吞的個性要去找人類雖是容易,但一定也懶得跟人類培養感情吧。」

「跟人類建立信任什麼的……不覺得很愚蠢嗎?」

「也是啊,人類跟妖怪最大的不同是──他們有歸去的地方,而你並沒有呢,利威爾。」

「艾爾文!」被最後那句話狠狠碰到逆鱗的利威爾雙眼憤怒地化為鮮血的顏色,尖銳的犬齒因憤怒而發出喀喀的響聲,但他就只是在原地如此威嚇著對方,並沒有再進一步的動作。

利威爾知道自己的力量無法與眼前這妖貓一族中最強大的存在抗衡,卻怎麼樣也無法遏制住自己那股怒氣,尤其是被人耍著玩的這股不甘。

「冷靜點。」艾爾文僅僅只是伸出手阻止,本來還張牙舞爪的利威爾立刻感受到一股龐大的壓迫感從肩上重重地沉了下來。

「嗚呃──」一下子恢復本來面貌的利威爾臉上罕見露出了痛苦的表情,雙手緊抓住喉嚨,呼吸困難地上半身傾向前,就只差沒有地上呻吟,卻可以看得出來現在的他是以著多大的意念力在抵抗著與他相差甚大的力量。

「我說了,冷靜點。」艾爾文輕輕一揮手,利威爾馬上感覺那幾乎是揪著自己心臟的痛楚瞬間消失。他貪婪地大口呼吸著,但兇惡的眼神仍是瞪視著對方。

艾爾文轉身坐在那由骷髏堆砌而成的骨床,眼神悠然地注視著利威爾,用著輕鬆的口吻對他說道:「我曉得你是來向我質問什麼,可那幾個問題對我來說也過份愚蠢了,不過看你也蠻在意的,就告訴你吧。」他伸出了兩隻手指,然後又一根一根收起來,說:「一,你掉到那名為艾倫.耶格爾的人類男孩家並非是偶然沒錯,但是會造成這樣的結果,原因不是出自於我,而是你喔,利威爾。二,殺害男孩店裡那只花瓶買主的妖怪,並不是我在搞鬼。的確妖怪的氣味是獨一無二的,尤其對於氣味敏感的我們一族而言,只要聞過一次味道的記憶就深入骨髓了,不過呢,你從那裡所聞到的味道不應該是我的吧,而是──」

艾爾文仰著頭細聞著潮濕洞穴內的青苔味道,接著他又回望著那已瞠目結舌彷彿知道他即將會說出什麼話的利威爾。

「那名為馬櫻丹的味道──不就是你自己的味道嗎,利威爾?」

話語結束的瞬間,利威爾的雙眼暴出了紅光,雙手的指甲也立即伸長,那尖銳的利刃以及迅速的動作在不到一秒就衝到艾爾文面前,正那銳利的尖刃就要劃破對方的喉嚨時,艾爾文卻只是一個輕巧往後跳躍,站在那堆骨頭的最高處,露出了意謂深遠的表情說:「果然你是無法成為真正的貓又的啊,利威爾。」

右手輕然一揮,熟悉的狂風再度朝向利威爾身上席捲,他狂叫出聲想要再向他質問什麼,但眼前的容貌逐漸模糊,僅僅只聽得到那沒有高低起伏的聲音在空氣中盤旋。

「你只跟那男孩相處一天你就已經對他產生感情了嗎?太悲哀了,利威爾──」

他看見艾爾文闔起眼,臉上卻沒有那方才極具諷刺的意味,而是非常、非常、非常憐憫的眼神,令人幾乎無法出言反駁的悲哀眼神。

而那樣子的眼神,他的確在哪個人類眼裡看過。

然而,他無暇細思,整個人又像那一天一樣被風旋卷了出去。

 

看著瞬間消失在眼裡的艾爾文吁了口氣正要從骨山堆跳下來時,某種翅翼拍打的聲音由遠而近傳了過來,他不用瞧也曉得是哪位貴客來臨。

「嘿──咚!」發出了奇怪的聲音,臉上帶著奇怪鏡片的韓吉穩穩地降落在艾爾文旁邊,然後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說:「先是叫他跟人類培養感情好之後把那人類的頭割給你當作祭品,現在卻是變相地要幫忙他去清算那他故意遺忘的事情,艾爾文這還真不像是你的作風呢。」

對於這樣的質問,艾爾文只是聳聳肩說道:「活了幾千年的我也要為自己找點樂趣啊,天狗。」

「唉,別叫我天狗,怪不好意思的。」韓吉裝模作樣地雙手捧頰做出宛如正在熱戀期的少女羞澀狀

「啊啊,不過我倒是沒想過他這樣高傲的傢伙會來求你告訴他成為真正妖怪──貓又的方法呢。但是,沒有這種方法吧?艾爾文。」

看了下腳邊無語的骷髏,艾爾文伸出腳將它踢向角落,沒有露出任何表情,他說:「誰知道呢,或許有也或許沒有。就像即使利威爾知道馬櫻丹的味道就是他自己本身的味道,但他還是跑過來向我質問了不是嗎?」

「因為他認為是你搞鬼的吧。」也跟著坐在骨山的韓吉有些疲憊得伸了個懶腰,一手拄著下顎,邊看著艾爾文那高深莫測的側臉。

「妖怪的氣味固然是獨一無二的,但確實存在著可以模仿妖怪氣味的妖怪,只是……」

「你想說,那個模仿的妖怪有一半是出自利威爾的血肉是吧?」

「……我稍稍能瞭解為什麼大家都那麼討厭天狗了呢。」

「多謝誇獎啊。」接收了其實是諷刺的褒語後,韓吉再一次地望向艾爾文,「但是,那妖怪早已與利威爾的意念無關了吧?」

「無關喔。」他附和著韓吉的推論,「妖怪也有因果啊。利威爾或許現在還不明白,妖怪啊也與人類一樣被另外一種框架框住,一旦脫離,就無法存活。要是人類,或許還可以重新來過。但是一旦偏離了,就會產生那種東西出來了。」

「啊啦啦,難道你曾經偏離過了嗎,艾爾文?」

對於韓吉再一次的提問,艾爾文沒有回答,反而轉了個話題說:「像利威爾那樣一天就讓人類蠱惑了心神很危險呢。」

「不對喔艾爾文!」韓吉驟然瞠目地糾正了艾爾文的說法,對方也以著同樣驚愕的表情看著她。然後韓吉深出了五根手指,緩緩說道:「人類的五根手指代表什麼意思你知道嗎?」

艾爾文搖頭。

「貪、嗔、痴。這是形成妖怪最重要的三要素,對於這三樣的執念才成為妖怪的我們跟人類最大的不同就是剩下來的兩樣了:感情與慈悲。如果沒有這兩樣東西,人類就跟妖怪一樣啊。所以妖怪偏離了究竟是哪方面偏離了呢?」

「你該不會是想說──」

「哈哈!」韓吉突然狂笑出聲,「所以說啊,妖怪跟人類一樣有趣啊!為了不讓自己跟人類一樣產生感情和慈悲所以才將些東西分離出去,那麼利威爾他會走向哪個方向呢,這不是很有趣嗎?」

嘆了口氣,覺得自己無法去制服眼前僅僅只是一隻天狗的艾爾文頭感覺有點痛。

「還有喔,對我來說,利威爾不是偏離喔。他和那男孩也不是你說的只是一天的相處就被蠱惑了喔。」

「喔?」

「是他們共同擁有的──因為錯誤和誤解的……」反光鏡片下韓吉那深邃的眼眸露出令人費解的深遠笑意。最後他緩緩開口說道:

「五年前的過去和記憶啊。」

 

 

利威爾大人從那天回來後就很奇怪了。

那一天他們到了傍晚也未見利威爾回來的跡象,便與其他三個人出去找了。他們雖也身為妖貓一族,但嗅覺卻遠不能與利威爾相比,因此他們花了點時間才在離他們暫時據點不遠處找到了昏厥過去的利威爾。

他們緊張地將利威爾抬回洞穴內,讓有稍微有治療基礎的艾爾多看了下發現沒有受傷後也鬆了口氣。半夜,利威爾獨自醒來後,便一直陷入沉思。無論誰去問,都只會得到「吵死了」或是猶如尖刀般銳利的眼神瞪視回去。

接著,到了今日第七天,仍是窩在洞穴內的利威爾忽然像是沉寂已久的屍體復活般,霍地站起了身後便召集了他們四個人,然後──

就像現在這樣胡亂悠晃著在森林裡奔走著。

 

佩特拉邊四處觀望著周圍是否有什麼突發狀況一邊細思著某些事情。

他們是在五年前才被利威爾撿回去的,當時他們都還只是剛可以化為人形的妖貓,這段時期的妖貓是很危險的。妖貓要自由化為人形並且斟酌自己力量耗失需要多年的功夫,因此對於當時候才剛可以化為人形的他們都過於焦躁並且太得意忘形了,結果就是──化為人形後便猶如屍體般只能癱坐在一旁。

對於這樣的處境是極度的危險,力量幾乎耗盡的他們只能當其他妖怪的糧食,正當他們絕望之際,利威爾便出現了。

那時的利威爾就不像如今的利威爾如此地讓人感覺強大,似乎只要待在他身邊就能獲得安心感。當時的利威爾像受傷的野獸般,眼神以及動作,都遲緩得彷彿下一秒就會倒在路邊似的,然而,即使是愚蠢如他們也可以在這樣脆弱如孩童的利威爾身上看見某種他們欠缺的東西,直到現在他們也不曉得該如何命名。

總而言之,利威爾帶著灰暗的眼瞳看著他們,然後,笑了。

那是很微妙、奇怪的笑容,沒有任何諷刺但也非真心的笑容,但他的確是扯著嘴角的弧度,然後對著他們說:「弱小的傢伙,如果你們信任我就過來吧。」

他們一開始搞不懂這樣的語句是有什麼目的,可是,比起在原地等死,他們更想要──活下去!

於是,他們對利威爾伸出了手。

接著,他們變成了利威爾的手下;即使利威爾一次也沒有把他們當作手下看待。

五年來,他們看著利威爾從一開始那受傷馱獸般漸漸變成了足以佔據族內一腳的強大妖貓的存在。

現在想來,那是很奇怪的事情吧。

過於急躁的想要變得更強、想要變成真正的妖怪──貓又、想要……

就像是要證明什麼、或是想要讓某個人看見他現在這樣子成就似的。

默默地,佩特拉有了這樣奇怪的想法。

 

當利威爾說這附近有奇怪的氣味混淆視聽時,佩特拉才停下腳步,與其他人用著五年來自己訓練的成果也一起嗅著這附近的氣味。

青葉帶著陽光的清爽味道、動物便溺的腥臭味、鳥類拍翅所揚起的空氣味道,然後是──

「咦?」

睜開眼,佩特拉望向一臉明瞭的利威爾側臉,說:「利威爾大人這附近有……」

「啊啊,沒錯──」

沒有再接下一句話,利威爾抿著下唇倏地朝向某個方向跳躍而去,其他人見狀也急忙跟了上去。

雖然只聞過一次,但妖貓的嗅覺只要被訓練,身體的本能就能記住那個味道。

佩特拉緊皺起眉頭,在這除了動物之外只有妖物的森林裡,突兀地出現了人類的味道。

那是──

他們曾經只有一面之緣的那個人類男孩的味道。

 

 

(你的名字如此得特別應該也像這孩子一樣被人指指點點吧?)

(信任有力量的人就真的是信任這個人嗎?你認為呢?或許當我們信任這個人的時候就是把自己的全部都交付給這個人了吧,那麼被信任的人他是不是也要承擔起這個責任呢?那麼是不是沒有力量的人就不值得信任呢?你覺得呢?)

 

──所以他才會一直貪戀著力量啊!

 

利威爾在樹蔭繁茂的森林間奔走著,腦子卻不斷地思考著幾天前艾爾文對他所說的話。

他並不是一天之內就對人類產生了感情,而是──

他終於記起了。那些回憶,那些被他刻意遺忘而如今被人硬生生挖起的回憶了。

並非是一天。

而是五年啊。

 

男孩那猶如陽光般清爽的味道越來越近、但另外一方面他卻聞到了與自己相同的味道,然而,現在的他卻身在這裡。

那幾天他想了許久。

他沒有殺害那個人類,但那味道卻明確是自己的味道,他內心瞬間產生的不好的預感,無暇在思考這些事情的他加快自己的腳步,然後──

他停下了腳步。

身後也陸續傳來停在樹幹上所發出的枝啞聲,也跟著利威爾一同往下望去。

 

是那男孩,名為艾倫.耶格爾的男孩獨自一人地再與誰說話著。

利威爾稍稍跳往比較低的樹幹,站近了些觀望下面的情況。

「韓吉?」

他有些驚訝地看著熟悉的人出現在男孩身邊,但隨即他也發覺到那個外表雖是韓吉的身體,甚至動作、聲音都如出一轍,但那氣味──

「不太對!」就在那一瞬間,利威爾看見『韓吉』的身體突然脹大,然後馬上化為那天夜裡那溷濁不堪的黑影團塊!

「佩特拉、艾爾多、歐魯歐、君達!」他邊從樹幹上跳下邊轉過頭大聲喊叫著其他四人的名字,他們沒有遲疑馬上伸出了長爪往黑影身上砍去。

然而,就與那一天一樣,當他們揮向黑影時,下一瞬間,那道黑影馬上原地像蒸發似的,消失無蹤。

「利威爾大人,黑影又……」佩特拉轉頭過去想要向利威爾告知突發狀況時,卻看見利威爾臉上露出了他們與他第一次見面一樣。

彷如受傷馱獸的表情。

 

 

被突然現出真身的黑影嚇愣住的艾倫隨即被黑影伸出的黑鞭一甩,整個人被強烈的力量震飛向了一旁的樹幹上,一股腥甜的味道從肚子裡穿過喉嚨冒出來。

然後艾倫模糊的視線似乎看見誰朝向他奔跑過來,但眼睛已經睜不開來了。

下一秒,他失去了意識。

 

然後,恍惚間,他感覺自己被誰抱起,然後風的聲音在耳呼嘯,最後逐漸平息,然後自己被放置在一個不算柔軟的地面上。然後有誰在自己身邊談論著。

 

──只是些外傷,應該是無大礙,但這人類男孩怎麼會一個人來這妖物之森的地方?

──這不重要,問題是那黑影似乎可以化為任何人的樣子……

──利威爾大人你怎麼了?在想什麼?

──你們都先出去。

──利威爾大人?

──不要讓我講第二次,出去。

 

複數的聲音逐漸變成了靜謐的死寂。

身體像是被火燒的炙熱,難受得令人作噁,明明想要清算過去,想要把自己所不了解的事情釐清才來到這裡的,所以才來跟那名為韓吉的妖怪打交道的。

但是,最後還是那樣嗎?連那妖怪也要欺騙他嗎?

所以他才不信任妖怪啊!什麼信任嘛……

他想要睜開眼,眼皮卻沉重不已,兀地,他感覺一雙冰涼的大手撫住了他的額際。

很舒服,冰涼卻讓人感覺沁心的溫暖。

許久已經沒有這樣的感覺了,到底是多久呢……啊、是五年前母親還在的時候,不、不對,他記得那時還有另外一個人,那個人……是誰啊……

 

利威爾將自己冰涼的手貼在男孩的額上,看著他本來痛苦的表情漸漸平穩下來後,他才鬆了口氣吐了一口氣,喃喃說:「真是麻煩的人類……」

然後,他整個身體傾向前,整個人離得男孩很近,就在即將接觸到嘴唇的地方他停了下來,用著自己那雙黑濁深邃不見底的眼瞳注視著男孩的睡顏。

一旦沉寂的記憶被挖出,就無法遏止,只能任由它洩流而去。

 

(人類啊,一旦被信任,就必須背負被信任的責任,暫且不說自己是不是承擔得起這樣的責任。你不覺得,一旦被信任,除了拯救了別人,不覺得自己也被拯救了嗎?)

 

「吶、小鬼……艾倫,我、能救你嗎?我、該救你嗎?還是……」

──我有這個資格救你嗎?

 

宛如呻吟般,利威爾喃喃自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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