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個日記

※被放逐的前酋長X承繼了母親之名的魔女艾倫（非女體）

※相關參考設定：魔女之家（遊戲）、高屋奈月老師的童話魔女之森（漫畫）、吉本芭娜娜老師的王國（小說）

09

那麼繼續剛才的話題吧。

利威爾先生如此說道。

讓孩子把他們兩人從樹屋上移到地面時，拿起籃子時，他看著沾滿晨露的藥草，還在煩惱藥效會不會打折時，對方突然地就說了這句話。

「『魔女』，你認為呢？你認為真的有轉世的事情嗎？」

提起籃子，他一開始沉默，然後思考了半晌後，才回答說道：「我只是治療師，因為你相信所以我方才那些話也只是循著你的話所做出的回應罷了。」

「我是問『你』，而不是用你的治療師的立場來回答我這個病人。」

他看著利威爾已開始氣急敗壞的眼神他卻只覺得可笑至極。

「為什麼？」他逕自往木屋的方向走去，聽見後方腳步一滯後也跟了上來，他才繼續說道：「我說過吧，你只是來找自己，那麼跟我相不相信並沒有關係。」

「夠了！你這樣的態度我真是受夠了！」利威爾大聲咆哮著，「我明明只是……想要脫離那個噩夢而已……」

「利威爾。」驟然間，省卻了敬稱的艾倫突然轉頭過來，伸出雙手環抱住對方的身體，手上的提籃也隨之倒在地上。

利威爾霎時愣住，本來激動的心神卻在一瞬間冷靜下來。

「冷靜下來了嗎？」從利威爾身體退開來的艾倫本想要伸出手觸碰對方的臉頰卻被拒絕了。

「沒辦法冷靜啊……」利威爾撇過頭喃喃自語。「是你說我前世或許跟你有所關係，那麼為什麼你可以那麼事不關己。」

「因為，我不記得。也記不起來。更不想記起來。」金色的雙眸毫無遲疑地與利威爾黑濁的雙眸對視著。

「所以，你並不相信吧？」利威爾一瞬間的眼神悲傷了起來，但艾倫卻搖搖頭反駁，「不是的。就如同你們族人把無法治療的病、把你前世的夢當作惡魔的象徵。然而，那只是他們並沒有去得到可以治療這個病的知識罷了。那麼，那個夢是不是就如你『父親』所說的是前世的夢我並不曉得也無法證實。我是不是與你前世是否有關係？這或許是真，或許是假，但能夠確定的是，因為你潛意識對那個夢過度執著所以才會生病，那麼我相信又有什麼意義？這樣子……本末倒置了吧？」

「什麼意思……」

「你被過去的自己所絆，若是過去的我與你有關，那麼我不應該跟你有過多的牽扯不是嗎？」

聽著艾倫那顛倒錯亂、謬論荒誕的言詞，利威爾本來稍微平息的情緒再度燃燒起來。

他向前抓住艾倫的雙手，看著那雙將他捲入漩渦的金色雙眸，不容置喙地對艾倫大吼：「那麼，現在的我想要跟你有所牽扯不行嗎？」

「所以你才把獸笛給我嗎？」絲毫沒有被利威爾言語有所動搖的艾倫將一直揣在手中的獸笛拿出，遞向利威爾，對方沒有收下，只是淡然說道：「我已經把這個給你了，那麼你要怎麼處置都無所謂。」

「是嗎？」當這句話落下後，艾倫身後樹木的枝幹開始扭曲，接著化成細若尖刺的形體後，瞬間便往艾倫手掌中的獸笛襲擊而去！

不消思索就曉得對方有什麼打算的利威爾嘖了一聲後，立馬將艾倫手上的獸笛搶了過來，就在艾倫霎那露出驚愕表情而轉過身想要阻止樹枝的動作時，利威爾卻是一把把艾倫推向一旁，然後尖銳的樹幹穿透了利威爾的手掌，一瞬間繃出的血花濺了一地。

艾倫傻楞在地，接著他看見飛舞在半空中的樹幹似乎還想要朝著利威爾攻擊時，他忽然慌了心神，想要大叫出聲卻整個人僵直不動。似乎這個畫面他曾經見過，似乎在久遠的過去曾經有過這樣類似的情形。

『我不記得。也記不起來。更不想記起來。』

『然而，卻真實存在過。』

意識過來時，艾倫發現幾乎要直擊利威爾的樹枝在離對方極近的距離停了下來，接著原本尖銳的枝幹慢慢化成原本的圓滑的樹體，翠綠的樹葉緩緩畫過利威爾血流不止的手掌，然後又撫過艾倫不曉得何時已經流淚的臉頰，最後退回了森林深處，靜止不動恢復它原本的原貌。

兩個人互相沈默不語，艾倫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和喘息聲前所未有的劇烈，臉上佈滿著淚痕，什麼時候哭成這付模樣他不曉得。抬起頭看見利威爾摀著自己受傷的手掌朝向他走過來時，驚覺現在這個人真的是名副其實的病人時，艾倫想要起身先去做緊急治療，利威爾卻早先一步將艾倫的手抓了過去，把一直揣在手裡的獸笛硬是塞進艾倫灰色斗篷裡。

臉色即使被劇烈的疼痛而直冒冷汗，利威爾還是扯了一張難看的笑容。

「喂，『魔女』，治療我。」

看著對方伸出流血不止的手掌，艾倫完全不曉得為什麼眼前這個人還可以笑得出來。

明明不難過，一開口，卻流淚了。

艾倫那雙蜂蜜色眼眸裡，淚水涔涔而流。

「為什麼那麼執著？你不恨前世的自己那麼讓你痛苦嗎？不恨我讓你前世的你那麼執著嗎？」

「那又怎樣？」利威爾蹲下身直視著艾倫的眼眸，「我剛才說了，我也只是想要脫離惡夢罷了，那麼跟前世的那個我沒有關係，跟前世的你也沒有關係。是『現在的我』和想要跟『現在的你』有所關係。」

「那獸笛呢？不是說讓我處置嗎？」

「那更簡單了。」突然間利威爾猛然靠近艾倫，用著沒有受傷的手拉下艾倫的斗篷，讓他更加清楚凝視著艾倫的臉龐。

「我讓你處置那個獸笛，那你也不用管我為什麼要搶那個獸笛不是嗎？你既然捨棄了它，那我再把它撿回來不行嗎？我捨棄過去的那個自己那個你，而我現在──

只想要現在的你。」

話一落下，剎那間瞪大的眼眸伴隨著唇上被對方貼住的柔軟觸感讓他本來運轉的神經全然斷絕。

但對方並沒有再更進一步的動作，從他身上退開時，艾倫發現利威爾臉色更蒼白了。他才再一次猛然想起對方的手還受著傷，無暇去思考方才的行為，艾倫忙緊撕了自己裙下的布料，先把流血布指的手掌包捆後，氣急敗壞地抓起手臂就要這樣拖著對方回木屋治療時，他卻聽見身後的男人開始大笑。

「這次又怎麼了？」不悅地回過頭詢問，得到的是瞬間露出艾倫未見過的溫柔表情。

「吶、艾倫。」鮮少叫喚自己名字的利威爾，他用著像是自己小時候總是對著母親探問著什麼他所不了解所不懂的眼神和口氣，問道：

「『現在』的你，和『現在』的我；『過去』的你，和『現在』的我，你覺得如何？」

「覺得如何？我沒見過過去的我也沒有見過過去的你，所以我不知道。但是……」

閉上眼，艾倫思索半晌，再度睜開眼時，反射著光芒的眼眸，如此地告訴著對方。

「現在的利威爾先生，很是惡趣味。我也是，認識了一個麻煩的病人。」

「這句話簡直是在說我是不合格的病人啊，『魔女』。」

看著稱謂再度恢復往常般的艾倫，終於笑了出來，一如既往，充滿魅惑的笑容。

「所以，我要帶你這個不合格的病人回去治療了。」

言訖，他再度握緊著利威爾的手腕，往槐木底下的木屋、自己的家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