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個日記

※被放逐的前酋長X承繼了母親之名的魔女艾倫（非女體）

※相關參考設定：魔女之家（遊戲）、高屋奈月老師的童話魔女之森（漫畫）、吉本芭娜娜老師的王國（小說）

「利威爾終於被驅趕出去了嗎？」

「什麼叫做『終於』啊，你這『父親』可真是悠閒自在呢！自己的兒子被族人趕了出去卻還可以如此怡然自得，全天下也只有你這種人吧？」

煙霧瀰漫的房間裡，攏著黑色斗篷的女人發出呵呵尖細的笑聲，手持著一只長煙斗，卻像只是裝飾般的點起裡頭的薰香，讓整間房間都充斥著一股令人難以形容的刺鼻味。

在門口駐足的男人身材頎長，金髮碧眼，身上被一襲深藍色披風罩住，臉上表情意外地老成。

「畢竟待在那種部落也是沒有未來可言的。」

「嗚啊，這是當初把自己位子傳給利威爾的『父親』所說的話嗎？」

用手揮去沾在自己身上宛如有生命的煙霧，男人走到女人身後嘆了口氣，將罩住女人頭布的斗篷掀起，帶著些許無奈的口氣道：

「韓吉，你一定要用那種沉重的名號對我說那種話嗎？」

仰起頭看著帶著苦笑的男人，她卻露出惡劣的笑容，「我還沒一一細數你這『父親』一把位子給了利威爾後就人間蒸發的行為呢，艾爾文。」

「但是我傳他位子並不是讓他當上『族長』……」

「而是讓他離開部落吧？」韓吉邊把玩著煙管邊咧著嘴嘲諷地說：「只要當上最高首領，那麼那些你一直叫利威爾必須要隱藏起來的事情就會被族人一一檢視，到最後，利威爾不得不離開。這、就是你的目的吧。」

艾爾文沒有反駁，亦沒有附和。

答案，早就呼之欲出了。

※

許久沒有做惡夢了。

利威爾睜開眼睛發現自己並非身處在夢中那一無所有的房間內，刺鼻的藥草味和溫暖的棉被覆蓋在身上他才明白自己仍是身處在魔女之森、槐樹下的魔女之家裡。

清晰可見的惡夢無論多少次都令他呼吸困難，環壓住快要窒息的脖頸，利威爾感到口乾舌燥。一拉開棉被，徹骨的寒意讓他又縮了回去，在黑暗中他摸索著燭台，但在他要點燃蠟燭時，門口卻突地出現了亮光。

「你、做惡夢了嗎？利威爾先生。」

門口站著的是一如既往穿著黑色斗蓬裝的魔女──艾倫。微弱的燭光將他那雙金眸照得詭譎無比，彷如幽魂。

「我沒事，只是久違的惡夢罷了。還不需要你。」

真正到這種時刻，利威爾反而不想被人打擾；然而，艾倫似乎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拉下頭上斗篷的艾倫緩步走到利威爾床邊，他想躍伸出手碰出利威爾的臉卻被利威爾厲聲阻止了。

「我說了，不需要你。」利威爾說著這樣的話語同時將對方伸過來的手拍掉。

「是嗎？」艾倫看著被拍掉發疼的手掌，喃喃自語說了這句話後，眨了眨眼，對著明顯還陷入惡夢餘裕中的利威爾說了一句：「那麼，我先把薰香換了？」

「隨便你。」手摀著發冷的頭部，利威爾並沒有阻止艾倫換薰香的動作。的確，方才醒來時，薰香味已經淡絕了。但他並不認為那是讓他做惡夢的起源。

最近因為治療的緣故已經越來越少做惡夢了，即使閉上眼仍是可以清楚回顧著那血腥絕望的夢境，但卻鮮少真正自己陷入裡頭夢境，像是真實存在在那場夢境裡，不斷掙扎。

黑暗中，他看著艾倫默然將放置在床頭上的龕中的薰香換置後，待到整間房間又飄逸著那股令人心安的香氣後，濁色眼眸裡才緩然有了正常的顏色。

不知覺間，簾外透進了一絲亮光，他跟艾倫同時轉頭過去，「天亮了……」，不知是誰說了這句話，但利威爾知道並非自己。針細般的光亮將黏互在窗邊的蜘蛛網都閃著銀色的光芒，日光裡的塵埃像是在日光裡沉澱了，屬於清晨的的空氣清澄透明，像承載著一兜水銀。方才點燃起的薰香圈起了高高低低的煙霧，將他和艾倫都籠罩在裡面，彷如夢境。

「還有再睡嗎，利威爾先生？」

「不、但是……」

「但是？」

本來陰沉如幽鬼般的表情突然被注入了生命，或許是慶幸惡夢還是會有結束的一天，利威爾輕扯著嘴角說：

「肚子餓了。」

前幾分鐘還拒絕治療的病人卻因為早晨的清亮而歡喜，對於這樣的人艾倫笑了出來。

那張笑容留存在利威爾眼裡便是一幅安定、閑靜，只要凝視著，就能靜下心來的畫。

原來如此，即使、他拒絕了他，這人還是會在自己身邊。

「那麼、有指定想吃什麼嗎？天氣冷可是沒有什麼存糧。」

利威爾搖搖頭，說：「隨便，你做的就可以了。」

當他落下這句話時就連同艾倫驚疑的眼神一樣驚訝，有點衝動想要解釋時，艾倫的驚疑表情馬上換成無奈的神情，說：「不然你以為這裡還有誰可以煮東西？」

「咦？」完全沒想到對方是將重點放在這裡的利威爾眨了眨眼，卻連叫住艾倫隨後離去的背影的勇氣都沒有，只是呆呆地咀嚼那幾句話。

最後他放棄式地躺在床上，柔軟的棉被和枕頭讓他有再一次被睡魔入侵的預感。閉上眼，眼前浮現了那個人的身影。

一樣錯身而過，一樣的，目不斜視；那人留在滿是白色沙粒的大地上，身後是無邊無際的藍色湖泊……不、那就是大海了吧？草綠色的披風與自己一直以來夢見的自己所穿著的服裝一模一樣，想朝著那他打聲招呼，卻仍是錯身了。錯身剎那，那抹留存在那人的笑容似乎就與方才艾倫臉上的是相似的，但卻又在哪裡是不一樣的。

是了，因為自己在伸手觸碰那人時也錯身了，想要碰觸卻碰觸不了，那麼這的情形只有一種……

啊啊，果然是惡夢啊……

「利威爾先生，請起床！」

猛然睜開眼，利威爾看見艾倫露出擔憂的表情在床邊，雙手壓著他的雙肩不斷搖晃著。

艾倫看見對方醒轉過來後，吁了口氣，轉身拿著方煮好的粥，說著：「看來你還是需要休息的……嗚呃！」

突然間，手上的粥差點因為突如其來從身後的擁抱嚇得他而傾倒。

沉默了半晌，艾倫看著還住他腰上的那雙手，在轉頭看著似是小孩般撒嬌的利威爾，他更是無奈了。

「利威爾先生，我第一次見到有人在前幾分鐘拒絕，下一分鐘就又撒嬌的，即使是病人，醫生還是會生氣的。」

「我並不是病人。」

「……利威爾先生。」他裝得冷漠，卻曉得自己又因為說了「病人」這詞而讓「病人」感到不悅了。

「並非是病人，就只是個普通的人，一個男人。」

「好，那麼，請問你現在的行為有什麼意義嗎？」

「……只是想擁抱你也不行。」

「嗯……我也是男人。」

「所以？」

溝通不良，無可理喻。卻怎麼樣都生氣不了。因為碰觸到身體所以也多少感受到從利威爾身上傳來的不安，曉得若是現在又用著先前那般論說的語氣講述著他的身心狀況那麼絕對會惹眼前這個『男人』生氣的。

「……」

於是，艾倫任由利威爾的行為，正想著要怎麼改變這彆扭的姿勢時──

叩──叩──

久違、不，是完全沒有想過會有人上門的木門竟然此時響了起來。

艾倫詫異地眨了眨眼，正此時，窗櫺外的樹枝伸展了進來，在艾倫身上徘徊盤旋，似是在傾吐著什麼訊息後，又再度退縮回去。

利威爾也放開了還在艾倫身上的雙手，露出了警戒的眼神等著艾倫啟唇。

在黑色斗篷下的那張蒼白如霜的臉彷若魔女……不，是此時此刻的艾倫轉回成他原本面貌罷了。

不似男孩會有的妖魅笑容顯露在外，他對著利威爾比著兩跟手指如此說道：

「久違的客人來了，而且是兩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