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個日記

※現代paro，2X歲上班族利威爾×5歲艾倫

男孩從樹上躍下。

那是個陰鬱的早晨，微暗的天氣雖已轉亮，空氣卻像隨時會下雨般的滯悶。利威爾從徹夜加班的公司正要回到家裡梳洗一番再回到公司把後續的結案報告做完。他看著烏雲密佈的天空，有些不悅地皺起雙眉。昨日還是個晴空萬里的好天氣，就連昨晚加班時疲倦之餘到公司頂樓呼吸新鮮空氣時都還能見到一抹明月，正因為如此自己並沒有將傘具帶在身上。

不過就算下雨，身上積了一天的污垢和汗水早就讓利威爾想要早一點洗刷乾淨了，他只不過是對於這樣的天氣感到不滿罷了。

為了能早一步回到住處，他加快了自己的腳步。

唰啦……唰啦……

路邊居家圍欄內的銀杏樹已經開始佈滿黃橙一片的葉片，它們循風任意飄落，迴旋的倒三角樹葉啪地正好落在利威爾頭上。已經夠煩心的利威爾一見著自己衣裳沾粘上了銀杏樹葉時，本來就已經煩躁的心情此刻更加鬱悶了，越是拍掉頭頂上就越掉落更多的葉片，他惱怒拍去樹葉的同時也抬頭望著是哪棵銀杏樹時，灰藍的眼眸裡映入的是一個身形嬌小看起來約莫五歲的男孩從樹上一躍而下，他見著男孩那雙比銀杏樹葉更加光彩奪目的燦金眼眸彷彿要將他整個人懾服，但隨之被男孩嘴上胡亂的叫聲而回過神，雙手則是不自覺地張開，碰地一聲，男孩直衝到自己懷裡的力道讓利威爾直接往後面倒去。

「該死……！」

下意識地抱住男孩的頭，以為自己會撞得七暈八素，自己身體卻落在一堆還沒被早上垃圾車帶走的垃圾堆上，噗哇的聲響後，撲鼻而來的是各種味道交雜而成惡臭。

「媽的……！」

心裡不斷咒罵著各種污穢字眼的利威爾一手拎起撲倒在自己懷中的男孩，正想要破口大罵時卻察覺男孩身體的異常高溫，他用另外隻手拍了拍男孩的臉頰但得到的只有對方嘴裡無力的呻吟。

「麻煩透了……」

嘴上叨念著卻仍是將男孩緊緊抱在懷中，單手從口袋掏出手機後，雖是厭惡連手機都散發著食物腐敗的味道，但仍是忍著惡臭打了通電話到公司，在等待鈴聲接通的同時，他聽見懷中男孩小小的雙手抓皺著他的白色襯衫，抽抽搭搭的泣不成聲，嘴裡則不斷夢囈：

「媽媽……媽媽……」

越是哭啼著就越是抓緊著利威爾，像是要在他身上尋求一丁點的安全感。

利威爾心裡有些慌張，他這輩子沒有接觸過小孩子，甚至是這樣才五歲幾乎是連什麼是善什麼是惡懵懂無知的年紀。

「喂！小鬼！還活著嗎？」

嘴上雖是粗暴，動作卻是溫柔得連自己都不敢相信。

此刻，電話那端在漫長的待機中終於接通了。利威爾沒有猜想對方是誰，一逕地用盡自己的力氣大吼著：

「喂！把我桌上的結案報告拿到我家！」

對方都還不及反應時利威爾就已掛了電話。

心情上已經氣急敗壞的他在結束通話的那一刻，徹夜工作的疲勞突然一下子就湧了上來。但是，當他低頭瞧著還在夢中惡吟的男孩時，利威爾竟手足無措了起來。

「好的、現在該怎麼辦。」

一來他現在只想要立刻回家洗澡後埋進他的大床舖狠狠睡他個痛快，二來又不能不管這個莫名其妙就纏上他的小鬼。

然而，他的猶豫時間僅僅只經過一分鐘便決定先帶男孩一同回家，其他的……──

等他睡醒再說。

※

一進到家門口便將皮鞋和襪子丟到垃圾桶裡，毫無眷戀當初是用多高昂的價錢買回來的利威爾拎著男孩高熱的身軀衝到了浴室裡。把兩人都發著強烈氣味的衣物全都丟進了垃圾桶後，利威爾擰開了蓮蓬頭讓熱水沖刷著發著異味的身體漸漸被水流帶走。瞧著在臂膀睡得安穩的男孩仍是發著不明呻吟時，他還是拉過放在浴室一隅的小凳子，抓起了蓮蓬頭讓男孩靠在自己身上，細心將男孩髒污的身體清洗了一遍又一遍，最後才是自己的身體前前後後不知道用洗澡刷用力地戳洗幾遍，只想要將沾染上身體的味道全力去除。

足足花了一個多小時洗完澡的利威爾，將男孩和自己套上浴巾後，先是在客廳的櫥櫃內找出了溫度計量了男孩的體溫，發現雖然還有點熱度但已經有稍微降溫下來了。利威爾思忖著接下來要把這裹成一團像顆雪球的男孩怎麼辦時，兀地，男孩圓滾的頭從浴巾裡探了出來，金色的眼睛骨碌碌地轉了幾下，一臉困惑地凝望著他。那雙如水般澈淨的雙眼眨了好幾下後，才吐出了一句「大叔，你是誰？」

「大叔……」

的確，他年紀已經不算是個叫哥哥的年紀，但也沒老到像那些在末班電車上喝得爛醉如泥的老頭子吧！

然而當他想要教訓這個沒禮貌的小鬼時，男孩卻在問完問句後又立即陷入昏睡。利威爾拍了男孩的臉頰好幾下發現似乎體溫又開始燒起來時，門口的鈴聲卻不識時務地響了起來。

奪命連環似的像要將門鈴按壞般的，讓利威爾本就已經瀕臨情緒爆發界線的他，就在他拖沓著腳步開了門正要對著門外的人大吼時，對方卻先被他只在下半身裹著一條浴巾的半裸姿態嚇著了。

「哇啊！利威爾！沒想到你有全裸的習慣……噗啊！」

在對方話都還沒說完，利威爾立即給了對方腹部一個重擊。沒有理會對方倒在地上痛苦呻吟，利威爾蹲下身直接了當地從對方手中拿過一大疊資料後，本想要轉身就走的利威爾察覺到懷中的男孩不安分的蠕動，才意識到這個小圓球還在高燒著。利威爾轉過頭看著正要爬起來的同事，一首抓住了領口，說：

「喂！韓吉，再去藥局買退燒貼過來，越多越好！」

「欸？我都幫你把工作帶回來，還要我做這個啊？你是發燒了嗎……欸？利威爾，那個孩子是誰的啊？該不會是私……噗哇！」

再一次被擊倒的韓吉就這樣摀著肚子看著利威爾怒氣衝天將他懷中的那個男孩用浴巾好好地包起來後，轉過身頭也不回地將門重重關上。

獨留下被擱在門外的韓吉一臉茫然。

「欸……這樣我還要去買退熱燒嗎？」

※

生病的人首先要讓他保持溫暖，不能失溫，但是也不可以讓他蓋上太過厚重的棉被以避免呼吸困難；要讓病人有一個安靜整潔的環境，最好能夠用冰袋包覆著毛巾放在額上，要記得千萬不能讓冰塊直接碰觸肌膚，反而會對病人頭部受到傷害。如果病人意識清楚，胃口也尚可以的話，請煮點清淡的食物，如此一來你已經想到是什麼了吧？

看著像是在教導小孩子如何照顧病人的書籍（入手方法不明），利威爾頓時感覺自己像是回到牙牙學語的年紀。他曉得自己從以前到現在鮮少生過病，去看過醫生的次數少之又少，當然就不用說所謂的照顧病人這種令人傷神的事情。更何況，眼前只是個五歲的小鬼。

利威爾姑且照著書籍上的方法都做了，但是因為家裡連半件小孩的衣服都沒有，只能拿著自己最小號的襯衫往男孩身上套上去。他自己也窩進了床上，側躺在男孩身旁，邊不情願的調整貼付在額上的冰袋邊伸手緩緩拍著男孩的胸膛。原本一直在痛苦呻吟的男孩漸漸安靜下來，最後終成沉穩的吐息。

利威爾停止了拍打的動作後，開始思忖。

等等這男孩醒來後該怎麼辦？對了，剛才似乎有在問他是誰，如果被認為是誘拐……不，他現在就是在做誘拐的事情不是嗎？該死……

陷入自我厭惡的利威爾此刻才終於意識到自己做下了什麼樣的蠢事，不過現在說什麼都已經來不及了。

凝視著男孩的睡臉，忍不住用手戳著圓滾澎起的臉頰，無意外地對方發出了意味不明的厭惡吟聲。

利威爾再度嘆了口氣，正要把手收回時，男孩的小手無意識地抓住了他的其中一根手指，嘴裡則是發出了前幾小時前痛苦呻吟之餘所吐露出來的字彙。

「媽媽……媽媽……」

想要掙脫卻也掙脫不了小孩子抓取的力道，利威爾無奈地任由男孩像是溺水者極力要攀住救命船舟的動作。一瞬間，疲倦終於如潮水搬襲來。

「小鬼……」

最後，利威爾喃喃說了這句後，大手一伸，將男孩擁進雙手所建築而成的堡壘，一同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