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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還是會無可自拔地夢見當時的事情。

灰暗的、如同火山爆發後飛佈在天際上厚重的火山灰般,令人窒息且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醒轉之際,異常地沒有如跟利威爾相遇之前所夢見惡夢那般呼吸困難地大口喘氣,平靜無波地睜開雙眼,少年──艾倫盯視著頭頂上的天花板,思忖著現在時間時幾點幾分。半裸的身軀被大量的冷汗浸漬地有些著涼,冷不防地打了個噴嚏後,想要將身上的棉被拉緊一些,馬上被睡在身旁的男人抱住,一雙黝黑如深海中窺視的墨藍眼瞳望著他,說:

「做惡夢了?」

失焦的雙眼尚未恢復過來,有些恍惚地轉過頭看著對方,搖搖頭說:「沒事,只是夢了點以前的事情,利威爾先生。」言訖,艾倫雙手環抱住利威爾背部,像是在安慰著自己「沒問題、沒問題」似的不斷在心中對著自己如此說道。

沒有前世記憶的利威爾無法瞭解艾倫做的夢究竟多麼令人沉痛。艾倫從未說過夢裡面的他是怎麼樣的人,或許對艾倫來說那些都無所謂,畢竟自己對這個少年說過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的自己都會去包容艾倫。他也相信,艾倫在夢見那些過往後隔日對他說的如同已經洗刷潔淨後的回憶,都會是揣著一抹微妙的笑容,抱持著懷念的心情對他訴說的。

然而……──

 

「早安,利威爾先生。今天的早餐是昨日剩下來的漢堡肉和我們前天去牧場買回來的牛奶。」

已經習慣在彼此家裡過夜的兩人,今天是罕見艾倫在利威爾的家裡過夜的假日。沒有被一如既往庭中那些聒噪的貓群叫聲吵醒的利威爾,直至快中午才緩緩醒來的他看著餐桌上雖不豐盛但也足夠填飽五臟廟的食物,不自覺地在嘴裡喃喃自語說了句「還不錯」。

他拉開椅子正要入座時,不知從哪邊竄出的小黑貓一下子就佔據著他的位置。

「喵──」

眼前冒出的小黑貓正大光明地正做在原屬於利威爾的做以上,仰起著小小的頭,閃著與艾倫一模一樣如琥珀般璀璨耀眼金色光芒的眼瞳注視著他。

「喵──」

牠又再一次發出了貓鳴,就像是在向利威爾炫耀並宣示一樣。

啪呲!

利威爾聽見自己腦中某根名為「理智」的線斷成兩半了。

「你這小子──!」

利威爾伸手一抓想要抓住這已經把自己當作家中一份子的Eren教訓一番時,一聽到利威爾的怒吼而轉頭過來的艾倫馬上大聲斥止:

「利威爾先生!等等──!」

手上還拿著牛奶的艾倫什麼都沒想就往一人一貓身上潑了上去。

「嘎嗚──!」

「喂!艾倫!」

悲鳴聲一同響起,被命名為「Eren」的黑貓受到驚嚇早就從座椅上跳起,一路從客廳直接逃竄到艾倫的頭頂上。整個身軀毛皮都往上豎起,就連尖銳的腳爪都在蓄勢待發,像是把這一切都歸咎於利威爾。

被淋得一身的利威爾臉上不著比烏雲還要深重的陰霾,雖是在方才發出了抗議,卻又在下秒見著艾倫露出驚愕的表情時,又開始後悔自己的咆哮。

利威爾還在考慮著是否要開口之前一直沉默的艾倫深手將生氣的Eren抱了下來,讓她在自己雙手間緩緩冷靜下來。艾倫看著Eren好不容易蜷曲在他懷中調整了個姿態睡著後,才走向利威爾的方向,眉間皺起看著他身上被牛奶沾污的衣物,隨即露出歉意說:

「抱歉、利威爾先生。先、先把衣服脫下來吧?不然久了牛奶就洗不掉了。」

暫時把Eren放在地上,沒注意Eren發出了不悅的鳴叫聲跑走的姿態,只擔心利威爾衣物問題的艾倫笨手笨腳地拉扯著利威爾的上衣,想要催促他快點脫下來時,一把就被利威爾握住手臂,阻止了他的動作,下秒他俐落地將衣服脫了下來,原本陰霾的表情一下子露出了令人暖心的笑容說「我去換件衣服」後,不忘左右撫弄著艾倫柔軟的髮絲才從客廳離開。

「幹甚麼啊……」

獨留著對於今日過份溫柔利威爾而感到不習慣的艾倫。

 

重新換了衣物,坐在椅上靜靜吃完早(午)餐的利威爾注意到從方才開始就一直偷覷著他的艾倫,終於放下了碗筷,支手撐著下顎,興趣盎然地在等待著下一刻少年窺探他的那一秒,注意到少年從雙眼睜大、鼓起兩頰腮子,最後是滿臉通紅地遮住自己的臉對著自己大叫說:「利威爾!不要用那樣眼神看我!」

對這一連串捉弄已經心滿意足的利威爾在看著艾倫冷靜下來,正要發難時,利威爾率先站起身,扯住艾倫的衣領往自己的臉靠近,少年微張的口馬上被他以著重重的力道覆蓋住。

「嗯……嗚……」

對於利威爾突如其來的舉止而完全沒有抵抗之力的艾倫而言,比起已經習慣的性愛來說,這樣子生活中親密的動作他更加無法習慣。雙手拼命搥著利威爾的胸膛,想要掙脫出來卻沒料到對方一手將他的頭靠得男人更近了些。無論親吻多少次還是對於親吻中換氣這樣的行為不擅長的他,終於在利威爾發覺他快要窒息才悻悻燃放開他。

「真、真是的!利威爾先生今天是怎麼了?」

有些癱軟地坐在椅子上,有些氣惱地看著利威爾,絲毫不懂得利威爾話中是什麼意思。

對方仍是那令人可惱可怒的笑意,卻又一思及前世的利威爾絕對不可能露出這樣的表情,不自覺心中那股將要升起的火焰隨即又化成纖纖汐草。

此時,利威爾噓了口氣,嘴上那抹笑意隨之消失。

「艾倫,最近都在做惡夢吧?」

「欸?」雖然這並不是罕見的事情,先前也因為這件事情而讓利威爾擔心許久,但為什麼這個時候又再度提起呢?

利威爾在艾倫臉上讀出這樣的訊息,又再一次嘆了口氣。

「即使你說過你接受我的所有,不會因為我是否有你所謂前世的記憶而有改變,但那些夢境、那些記憶的確都在困擾你,不是嗎?」

「的確呢……」艾倫低垂著頭,看著Eren似乎是聞到食物香味而跳上餐桌上,沒有去阻擋Eren將自己未吃完的湯盤中的濃湯舔盡,他靠往在椅背上,歪斜著頭,雙眼裡的琥珀色隱約地蒙上了一層灰。

「我想著,就算嘴裡說『沒關係、沒關係』,但潛意識中還是很掛念著的吧?」

「所以我才說,你這樣子跟沒有放下有什麼兩樣。」

已經許久沒有被利威爾這樣一針見血地指出問題所在的艾倫有些楞然,卻也馬上釋懷著。

還想著要怎麼解釋這樣複雜的心情時,利威爾就已經將他心中所不安的、所擔憂的全都用最簡單的語言說出口了。

「沒辦法呢……如果能夠那麼容易放下就好了。」艾倫撫弄著Eren的黑色毛皮,無來由地想著已離他們遠去一段時間的Levi

「我看著這個小傢伙,有時也會想著Levi。所謂的記憶,並不是如此簡單就忘卻的。」

「艾倫。」利威爾用著無比嚴肅的語氣喚著他的名字,使得艾倫反射性地抬起頭看向他。

「我不是叫你『忘記』,而是『放下』。」頓了頓,利威爾換了個口氣說:「如果怎麼樣都不行的話,跟毫無相關的人說說吧?」

「嗯?」話鋒一變,讓艾倫還抓不到利威爾的講話節奏。

「今天要去我朋友家嗎?」

 

 

利威爾嘴上說的朋友家離他們住處要搭乘五個站的電車,再轉搭三個站的公車,最後必須走上半小時的山路才能到達位於半山腰上的一座佔地廣闊的古式建築。

「這、這裡嗎?」

已經氣喘吁吁的艾倫索性坐在地上用手大力左右搧風著,然而毒辣的陽光和完全無風的氣候只是徒增無謂的體力罷了。

「就這裡了。你的體力還真弱啊。」

「少、少囉唆,論年紀我比你大吧!快、快背我!」

仗著自己年紀比利威爾大上幾個月,作出的舉止卻如十五歲少年幼稚。利威爾苦笑著看著艾倫耍賴地張開雙手等著他抱起。

「你都多大了?還要人背?」

「是誰說要帶我來朋友家的?」

「是我、是我!」一邊敷衍答覆一邊傾著身將艾倫抱起來,轉過頭時正好就與聽到騷動而出來應門的主人打了個照面。

「啊。」

「喔,好久不見,法蘭。」

絲毫不在意對於自己舉止在外人看來是多麼羞恥的利威爾露著就憐愛倫都沒有看見的緩和笑容。立刻從利威爾懷中跳下來,順著利威爾視線看過去,站在他眼前的是完全陌生的男人。

一頭棕髮,看上去與利威爾差不多年紀,臉上表情異常冷靜也有一股老謀深算的味道。

在艾倫的記憶中,包括現今以及過去,都沒有印象以及見過「法蘭」這樣的人物。但一斯及自己也是入了調查兵團才遇著利威爾兵長,就算是在現代,跟利威爾相遇也是前不久的事情。在這之前,的的確確對於利威爾的人際關係全盤不了解。

「艾倫,他是法蘭,朋友。」「法蘭,他是艾倫,戀人。」

「『噗啊──!』」

不約而同,在利威爾互相介紹後,兩人猛地震驚地要將腹中所有酸水噴了出來。

艾倫的心情簡直想要將找一個樹木撞上去。

──哪有人直接第一次見面就跟人介紹是戀人的!而且對方還是男的!

雖然在這個時代同性戀人已不是多麼罕見的事情,但艾倫對於這種事情仍舊有多方顧慮。看著對方也是一臉驚訝的表情想必也是嚇著了吧?當艾倫想要開口解釋時,卻得來對方一陣失笑。

「哈哈哈哈哈利威爾你這傢伙!」法蘭走上前,把他自己的失態視為無物,毫無在意地張開雙臂朝著利威爾一個擁抱,綻著如鄰家男孩燦爛的笑容說:

「那麼久沒見難道是來跟我炫耀你家戀人的嗎?」

「找來跟你聊聊的。」

利威爾的話一落下,法蘭便讀出對方眼神裡的氣氛驟變,卻仍是不動聲色地朝著艾倫露出笑意說:

「別在外面說話了,先進來吧。」

利威爾見著法蘭轉身推開木製大門,他也對身後的艾倫伸出手,在看著少年毫不猶豫握住他手掌後,他們緊繫著彼此的手掌跟著法蘭的腳步近到了屋內。

 

進到屋內後,艾倫看著裡頭的擺設無一不是都像是原本就應該放置在那裡的感覺。在被法蘭領至到客廳後,突然緊張起來的艾倫到處張望著。顯得很不安的模樣早在利威爾眼裡落下,他小聲地在艾倫耳邊說:

「冷靜點,法蘭是朋友。」

「我知道,但是你知道我對不認識的人有強烈的恐懼感。」

艾倫並非在說謊。這件事情在利威爾認識艾倫以後便知道了,這也是艾倫為何選擇在家工作的原因。以往,利威爾並不會強硬要求他要跟他出遠門,只會在附近走走。這次卻不知為什麼說什麼都一定要讓他來見見這個朋友。一開始以為說不定是與前是認識的人有關,但看見不是團長也不是韓吉分隊長,也不是其他104期或調查兵團的人時,原本抱持著見故友的心情一下子轉變成想要躲在母雞身後的幼雛一樣。

利威爾沒有出口想要慰藉他的打算,而是沉默等待法蘭端了香醇的紅茶過來。

「利威爾,這是之前客人送的紅茶,我還沒開封過。」

「把我當實驗品嗎?」

「哈哈,我可是沒有像利威爾你那樣對紅茶那麼挑的舌頭,就拜託你了。」

法蘭雙手合掌,擺出不像是很認真再向利威爾請求的姿態,這在艾倫眼裡有些驚訝。原來這個世上還有人士可以對利威爾如此隨心所欲說話也不怕會招惹怒氣的人。

「艾倫,這你的。」

將其中一杯遞給了艾倫後,利威爾仍用著他獨特的端杯方式啜飲著杯中混著如夕陽般美麗光輝的紅茶。

「怎麼樣?」

坐在他們對面的法蘭迫不期待地問著利威爾的感想。

「……澀了點。」

聽到利威爾毫不留情的評論,法蘭臉上並沒有顯露失望,只是苦笑了下說:

「還以為客人會拿高級品送我呢,果然太天真了。」

雖嘴上不免抱怨一番,但法蘭端起紅茶時卻是一臉感恩的模樣。猶如即使難喝也是要懷抱著這是別人所給予的感激之心喝下似的。

正當艾倫也慢慢啜飲著紅茶時,法蘭露出了方才都沒有的嚴肅表情,說:

「那麼、今天特地帶你戀人過來想必不只是來炫耀的吧?」

「啊啊。」利威爾露出銳利如鷹鷲的闇藍眼眸,放下手中的杯子,嘴上卻是與方才無異一派輕鬆地說:

「可以的話,跟艾倫『聊聊』吧?」

特意在「聊聊」這兩個字加重語氣,法蘭又再一次露出苦笑,歪著頭,眼睛卻沒有聚焦於利威爾,而是他一旁仍滿臉問號的艾倫,說:

「你這是對我這個催眠治療師要求的語氣嗎?」

對於這質問,利威爾也回以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

「拜託你了,法蘭。我是把我最重要的人託付給你了。」

「哇嗚!」

誇張地舉起雙手,本來凝結的氣氛一下子煙消雲散,法蘭站起身,眼神然糾纏在艾倫身上不放。

「那麼,艾倫,既然你家利威爾都這麼說了,請撥給我大概一二個小時,跟我『聊聊』吧?」

宛如中了魔咒,法蘭的話猶如操弄人偶的師父一樣,心中雖害怕,但身體卻不自覺地站起身,心中某塊亮起了警告燈示,但在那一瞬,一股力量推著他走,他轉頭,看見利威爾無聲地用著脣形告訴他:

「去、吧、沒、事、的。」

這句稀鬆平常的話,比什麼都還要強大。

 

「艾倫,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當艾倫戰戰兢兢著法蘭進入到一間小房間,房間內有鵝黃燈光照射著,與方才在客廳利用外頭自然採光的燈源不一樣,宛如遁入夢境似的令人有股昏昏欲睡的欲望。就連法蘭的詢問,都像是踩在浮雲上,輕飄飄的。

「嗯?」

「你也是『調查兵團』的人嗎?」

「欸!」

艾倫的步伐停了下來,四肢僵直著兩眼瞠目看著法蘭,腦中記憶翻箱倒櫃地想要找尋適當的字會說出口,卻只是嘴唇顫抖著說:

「你、有以前、的記憶?」

話一落下,法蘭原本糾在一起的眉間忽然間鬆弛下來,先讓艾倫坐在他指定的躺椅上後,法蘭也坐在另外一張椅上,一手撐著下顎,稍稍仰起頭,帶著若有所思的悲傷表情,說:

「啊啊,我果然沒猜錯呢。」

艾倫感覺到好久沒有過的如潮水般的洶湧記憶朝著自己襲來。第一次,是在自己那幢房子前跟利威爾相遇時,第二次,則是跟這完然陌生的法蘭見面。

「但是,我印象中並沒有有關你的事情……」

沒錯,當初以為法蘭是利威爾在這一世才認識的人,雖有想過或許也是與前世有緣的人,但也無法像跟兵長那樣唐突地說出自己擁有前世記憶一樣向這個人告知。因此,艾倫並沒有想過法蘭也是調查兵團的人,而且也與他一樣是擁有前世記憶的。

「不過,你不認識也是理所當然的。我們很早之前就死了。」

「我……『們』?」

聽見複數的字彙,艾倫再次提出了疑問。法蘭笑了笑不打算隱瞞這件事情,便說:

「我、利威爾還有現在是我妹妹的伊莎貝爾,我們三人在利威爾還沒加入調查兵團之前就認識了。」

「調查兵團之前……那麼就是利威爾先生還在地下街的時候嗎?」

艾倫突然間兩眼炯炯有神注視著法蘭,這讓法蘭突然失笑。

「嗯,的確是啊……不過有時太過瞭解一個人的過去並不是件好事。」法蘭的聲音很清淡,如同一杯老茶。

在法蘭如同在與老友交談中,艾倫曉得了一些在遇見利威爾之前那不為人知的過往。他忽然瞭解法蘭不想要將這些事情告知利威爾的心情。

「在調查兵團內,有太多像我們這樣的死亡了。當時的我們既天真又把事情想的太過每好了,以至於讓利威爾背負了我們的命……」

「不、我並不覺得是這樣。」果斷地否定法蘭的話,但隨即臉上就露出後悔的臉:「啊、不,怎麼說呢……我太誇大其詞也說不定。初次進到調查兵團的人都是如此吧?懷覆著很美好的夢想,我想著有一天能夠到壁外的世界去看各式各樣的景色,但是因為中間發生了各種事情,甚至認為所有錯都是源自於我,我很絕望。絕望到認為從一開始這個世界就不需要我了。」

「地下街的人們都這麼認為吧。強奪、殺人、賣春,在那邊的人都看不到未來,雖然進到調查兵團裡也是陰錯陽差,也並沒有後悔過。那裡有伊莎貝爾、有利威爾,有著我們所渴望已久的自由。雖然最後我們的自由以死亡作收。」

「法蘭先生。」他阻斷了對方的話,用著無比認真堅毅的眼神說:「我、大概知道為什麼利威爾先生帶我這個地方的原因。」

他在這一世中與利威爾相處的時間沒有比眼前這個人長,甚至前一世也沒有全盤瞭解利威爾;自己逕自將自己的理解全都往悲觀的角度奔去,一波又一波的慘事讓他無法再去相信那些未來是否真的到達到,而這些都變成這一世的夢魘。即使對方說著會接受自己的所有,內心還是抱持著不安。結果、是自己鑽著牛角尖讓對方擔憂了。

法蘭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艾倫欲言又止,最後搖搖頭說:

「我想,利威爾先生一定很多事情都看在眼裡了吧?」

「嗯嗚,我不知道你與利威爾前世和現在究竟是怎麼樣的因緣,如果你要說當作一個催眠治療師我是有必要聽的,不過如果基於利威爾朋友來說,任意探聽一個人的內心世界則是不允當的。」

「哈哈!」忽然間,艾倫笑了出來。

「因、因為利威爾先生啊,跟我說跟一個完全陌生的人說說,這樣子說不定還比較好點。但是當你說你有前世的記憶時,對我來說反而對利威爾先生的過去比較有興趣呢。」

法蘭偏著頭,看著眼前露出朝陽般金色眼眸的少年,有些明白利威爾為什麼會喜歡上這個名為艾倫的少年。

……──比起自己,更在乎的對方,並且為此誓死不渝。

「那麼便好,我們可是有一、二個小時,不是嗎?」

終於,法蘭在艾倫臉上無比璀璨耀眼的笑容。

 

 

那些過往絕非是快樂的,共有的記憶在經過千錘百鍊後都化成一股苦澀在嘴裡。相對的,一個人的出生到現在所經歷的都只有本人知道,其餘以前自己沒有一同見證的,未來在自己死別後所沒能一起看見,就算自己一直思忖著也是沒有任何結果的。唯有懷著一股好奇心,一股恐懼感,與那些記憶空白其有所交連的人們一同交換著資訊,在那些交織纏繞的記憶中,逐漸編織成自己印象中的那個人。

「看到你聊那麼高興總有股怒氣。」

明是自己將艾倫送去法蘭那裡治療,卻看見治療後異常開懷的艾倫,那令人惱氣的嫉妒心卻驀然興起了。

「知道了以前不知道的利威爾先生當然高興。」

「嘖!你到底去那邊做什麼了?」

一回來就看著艾倫準備了各式各樣美味的佳餚,雖心中高興卻又一股不知道這傢伙葫蘆裡在賣什麼藥的困惑。

Eren聞到食物香味想要跳到餐桌時,被艾倫一把抓了過去,與一臉狐疑的利威爾一同入座,笑著:

「嗯……我想這件事情大概要講很久,就不說了。」

「……艾倫。你不說,明天別想從床上下來了!」

嘿嘿。受到語言威脅的艾倫罕見地沒有呼天搶地,而是像是樂觀其成的莞爾一笑。這讓利威爾一邊默默拿起筷子夾肉往自己嘴裡送去,一邊想著今晚要用什麼方法從這小子嘴裡撬出他那滿腹的秘密。

不過,當他看見艾倫又回到他印象中那與他第一次相遇,那隻名為「Levi」的貓從他肩上跳下,與之視線相交那抹令人懷舊而憐惜的笑容時,他獨自在心中咕噥了句:

「還不錯。」

千年前,是如此;千年後,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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