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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約莫是森林的最深處。定神凝睇,覺得遠方有一如野獸的身影離自己越來越近,低沉粗喘的聲音振動著樹木的安寧,不悅地皺起眉毛,我還是站定原處;又定神凝睇,那道身影在離自己不遠處時停了下來,此刻,我才注意到眼前蹲踞的是一匹擁有如雪般美麗毛皮的狼。於是,我試著動動唇,嘴裡溢出的言語並非是平常與人交談的語言,而是再更低沉的磝叫聲。下一刻,白狼的雙耳豎起,沒有方才那肅殺的氣息,而是露出審視和警戒的眼神,接著像是在回應我似的,發出了高亢的叫聲。我來不及摀住耳朵,只覺尖銳的鳴聲在耳朵轟轟作響持續了一段時間後才停悉。

「是嗎?你的名字是『利威爾』啊。」

無所畏懼地把自己的腳步湊近名為「利威爾」的野獸,牠警戒地稍稍後退了一步,但隨即發現我對他而言沒有威脅性故變成停駐於原地觀察著我的舉止。

蹲下身,細瞇著眼眸,雙手繞過利威爾的脖頸,最後連頭都埋入利威爾柔軟的毛皮上,猶如夢囈地說:

「我的名字是艾倫。之後,就跟我一起住吧,利威爾?」

感受到利威爾猶豫了下,最後才將沉重的頭也靠向自己的肩上。

 

那是,我和利威爾初次見面的情形

 

 

利威爾的年紀若換算成人類年齡約莫是三十歲上下,把他帶回家時,全身上下雪白的毛皮竟無任何髒污,讓本來已經拿了盆熱水要替他清理的我驚訝了下。他似乎對自己來到的新環境挺好奇的,不只在幾乎推滿藥草的一隅聞了聞,但隨即因為那刺鼻味道而做出嘔吐的動作。

「抱歉,那邊是對消炎有效的藥草,但是味道不怎麼好聞。先上來樓上吧,上面有乾淨空曠的房間給你。」

我一邊說著一邊引導著利威爾踏上因老舊只要一踩下就發出咿呀的樓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這幢房子歷經三代已經快被房屋仲介列為凶宅(即使這棟房子並沒有發生過任何兇案)。

帶領到空無一物的房間時利威爾仰起鼻尖,嗅了嗅,似是對於久未有人居住而塵土飛揚的空間感到不滿,他輕咬著我的手掌表示抗議。苦笑了下,只好將他帶到自己房間先暫時休息,自己則下樓拿了掃除用具,費了不少時間才將裡頭打掃得一塵不染。

回過頭發現利威爾一直沉默看著我打掃的身影,我想是否是他感到不自在或是寂寞了,向他招招手,比自己還龐大的身體緩緩壓上自己,他親暱地在我臉上舔了舔,低磝了幾聲,我聽懂了他所說的話語後,雙眼眨了眨,高興地抱住他,回應他一句:

「不會離開你的。」

把一些保暖的棉被在潔淨的地板上鋪好後,利威爾甚是滿意地綣曲身軀將頭埋入棉襖中,不稍幾時便發出了呼嚕聲。見到他終於安心入睡後,我才靜悄地離開房間。

回到樓下忖度著明天還要去哪家的動物看醫,但隨意地讓利威爾看家也不是件好事,然而一般人還無法接受野生的狼,總認為他們有攻擊性,這一次若不是偶然在看診回突遇見已經身心疲倦的利威爾,或許牠自己會邁向破滅之路。

邊這麼想著邊把明日該攜帶藥品都準備完畢後,我打開放在大廳的筆記型電腦。在這個時代,即便是在深山中,只要有網路,自己想要攝取的知識、購買的物品都能靠著一個手指所能完成。

瀏覽了有關動物醫界裡最近的一些消息,以及委託了現在在母校工作的朋友幫他買些醫材用品後,我看著壁上時鐘指針已經快到十二點時,想著自己奔波了一天,還沒讓整身都是汗水的身體給個清淨。伸了個懶腰,走到樓上拿了幾件換洗衣物正要下樓時,利威爾旁大的身軀驀地出現在走廊上讓我驚叫了一聲。很快地,發現他如眉月般的銳利眼眸中有些奇怪,走了過去拍了拍他的頭問他是不是睡不著時,他停頓了下,低磝著。

「啊、是嗎?沒事,我不會放你一個人的。」

利威爾似乎接受我的話,點了點頭後轉過身回到半掩的門後,此時,我腦中浮出一個疑問?

木門上明明有把手,那麼,利威爾是怎麼開門的?

 

 

以往在外面撿到受傷的動物必須在家休養幾天時,多半都會告知他們不能動任何東西。然而,即便知曉動物語言,對於陌生環境感到不安的動物們往往不會將我這些話聽進去,回到家時通常所面臨的都是一片狼藉。

結束掉今天的診療行程,順便從超市買了晚餐的時才不上歸途,還擔心著家裡會不會像之前那樣又要費一番功夫整理。撥開因前幾天下雨又快速生長的雜草,好不容意見到被我漆成如大海般湛藍色的屋頂就在自己眼前,利威爾直挺挺地猶如軍人般佇立在門口前。

「咦?」

我走近一瞧,空氣間散發著淡淡的血腥味,以為利威爾受傷而急急忙忙跑過去把他全身上下都檢查了一遍,但是沒有見到任何傷口。

「嗯?奇怪了,明明聞到血的味道……」邊是困惑著,利威爾卻露出像是沒他的事似的往我手上拎的袋子裡嗅了嗅,我露出苦笑,用力地撫弄著他的毛皮,說:「肚子餓了吧,我現在就去做晚餐。」

看見他尾巴微微搖動著,想應該是高興的表現,手伸向門把拉開門的那剎那,比方才更加濃烈的血腥味如暴風般襲捲過來。

「嗚嘔──」

一時忍受不住跑到外面乾嘔的我腦袋像被機關槍轟炸似的還沒來得及思考,利威爾似是擔心我的在旁邊蹭了蹭我的身體。

「利威爾,我不在的時候有誰來過了嗎?」

我站在門外,看著裡頭物品與我離開前一模一樣沒有移動半分的跡象,不奢望利威爾能夠回答我這個問題,我摀著口鼻把室內所有窗戶全數打開,試圖將這股血腥味沖淡。

坐在沙發上不斷思忖著利威爾究竟瞞著我什麼時,忽然一個激靈,想到了某件事情。我差點忘記,這座森林當初就是父親為了保護動物才在這裡蓋了這棟房子。直至父親和母親因要去某個國家參加研討會而發生空難之前,都一直為這座森林的盜獵惡習奔走著。

假如我沒想錯,利威爾說不定是……──

然而,若是如此,為什麼室內還能保持如此整潔,不過本就不善於複雜思考的我還是把這一切當作是自己的猜測。

抬頭看著利威爾在大廳原地繞著圈子,才想起剛才答應他要去弄晚餐給他。按揉著兩旁的太陽穴,感覺空氣中的味道已經消散許多後,才拿起沉甸甸的超市袋子往廚房的方向走去。

又過了幾天,像平常一樣去城鎮診療後,歸途中看見某些低矮叢草木竟濺了鮮紅的血液,沒辦法分辨那是屬於人類的還是動物的,卻直覺地認為那些血液與前幾日在自家屋子聞到的血腥味是同樣的。

懷著戰戰兢兢的心情回到自家時,門是半掩著的。

一股不祥的預感從腳底蔓延至骨髓裡,我拔腿狂奔,腦子掠過的影像是許久以前當聽見父母空難而幾乎沒有完好的遺體。

碰地一聲,知道自己的力道過大了,但此刻並沒有那閒暇時間去注意這個。一入門,眼前是一個陌生裸身的男子站在大廳中央,他的腳下淌流著鮮紅的血液,整個身軀都被鮮血所沾染上,男人轉過頭,那道灰藍色的銳利眼神似乎在哪裡見過。「你是誰」這三個字都尚未說出,就被蔓延在空氣中的血腥味給嗆得七葷八素,驀地眼前一黑,身子踉蹌了下,想要伸手抓住什麼但眼前只有木條所拼成的地板而已……

 

 

自己昏厥了多久並不知道,睜開眼時,看著透過窗戶照射進來的橘霞,只能稍稍估算自己失去意識的時間並不長。

「醒來了嗎?」

一道陌生的男人聲音從身旁傳來,赫然轉頭過去時,灰藍色眼眸直直盯視著我,雖是從未見過的臉龐卻有股哪裡見過的熟悉感。下意識地,我認為這個身上穿著我衣物的男人是我認識的人,薄唇動了動,沒有經過任何思考,那個名字便從嘴裡蹦了出來。

「利威爾?」

「啊啊。」

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用著曖昧回答的男人低頭嗅了嗅我身上衣服的味道又聞了下他自己身上衣服的味道,露出應該算是笑容的表情,說:

「借穿一下,感覺還不錯。」

不錯什麼啊──!

在心中大叫著的我撐起了上半身,訝異著他什麼時候將我的衣服逕自拿去穿的同時,方才在樓下所見到的血腥景象再度湧上。將本來要責難的話語吞了下去,轉成了疑問。

「利威爾,剛才、一樓那些血是怎麼回事?」

「那些人類、不、連稱人類都沒有資格……」

「你吃了他們嗎?」我又問。但利威爾搖搖頭。

「我不吃不乾淨的東西,丟給森林了。」

還是那曖昧不清的回答,只能理解成是那些私自闖入森林的人看到這幢房子想要進來一探究竟就被利威爾……。

正思忖著各種可能性時,突然利威爾無預警地整個人壓了上來,我「哇啊」地嚇了一跳,看著利威爾就像他狼姿態時一樣雙手繞過我的腰際下顎則是靠在我的胸口,對我詢問著:

「怎麼,艾倫不好奇我為什麼是這個模樣嗎?」

「是呢……為什麼呢……」

話雖如此,但好奇心卻異常在這個時候沒有起任何作用,似乎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見利威爾也沒有要回答的意願,正要推開那沉重的身軀時,他那雙如新月般銳利的眼眸突然在我面前放大,等到意識過來時,唇邊被一陣溫暖所覆蓋住。

腦袋空白了半秒,利威爾卻開始伸出舌頭朝著他的雙唇舔了又舔。果然是狼的關係嗎,這樣想著的我並沒有去阻止他的動作,只是像被人搔癢的奇異觸感讓我越感不自在。半晌,我邊推著他邊大喊著說:

「夠了!利威爾!」

一瞬間,利威爾眼中滑過一絲慍怒但隨即又恢復毫無表情的面孔,他與我保持著只要他再往錢傾身就可以碰觸到嘴唇的距離凝視著。明明是利威爾的句動態過份,自己卻有股莫名的罪惡感。最後,我說:

「繼續之前我先問件事情。」

「什麼?」然而,顯然利威爾並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去,他開始繼續方才的動作,紅舌甚至趁著我說話半開口的同時伸了進來,無法繼續說下去的我只能任由他逐漸掠奪我逐漸紊亂的呼吸。

利威爾有些急躁的脫去我的上衣,我還原以為他會循著他狼的本性將我的衣物咬碎,他在我脖頸附近低喘著,我甚至可以感覺到他的下半身有什麼灼熱請龐大的抵著我股間。

他身上有股屬於狼發情期才有的濃烈氣息讓我有些暈眩,真糟糕,雖腦中這樣想著卻沒有阻止利威爾,甚至自己在知道利威爾可以變成人形之後,一股想要在利威爾一起的強烈意念在驅使著我。

驀然,利威爾的動作停了下來。他的身體已經完全壓在我身上,身下的床單也被弄得皺巴巴,不用低頭看,身上已被利威爾咬得紅痕遍野。

「為、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我們都互相困惑著,利威爾遲遲沒有將他自己的疑問說出口。

外頭天色已經完全黑了,沒有開燈只倚靠著從窗戶透過來的和煦月光將利威爾身上的肌肉線條刻劃得猶如博物館才能見著的塑像一樣,莫不是真實的模樣。

「艾倫,為什麼你都不問為什麼我會變成人?為什麼不阻止我?」

「這不是很簡單的事情嗎?」我說。「利威爾就是利威爾,還有,剛剛做的事情我也不討厭……」

「我可是會將你穩得連呼吸都無法呼吸──」突然間,利威爾的眼眸變得犀利起來,以為他剛才的行為止不過是發情期的動物會做的撫慰,但他接下來的話語卻讓我無法思考。

他每說一句便用手指緩緩滑落。

「艾倫,我會從你的脖子、鎖骨、胸口、手臂、手指、肚臍、腳掌、小腿、脛骨、大腿,內股全都刻下我的記號,然後一口一口吞下,讓你成為我的。」

「!」

雖不是沒有察覺到利威爾還在狼姿態對我的那些態度,畢竟那時候只認為與其他動物一樣,只要可以交談那麼就比一般人還更容易踏入牠們的心裡。並沒有想過會有像現在這樣的局面,抱持著欲望、抱持著佔有。

吁了口氣,說:

「利威爾,你等下要做什麼我是知道的。我是男的,這也你曉得,在我自己的認知中你們不是都把傳宗接代看得比什麼還重要嗎?所以──」

「那又怎樣?」利威爾極其自然地打斷了我的話,他的神情甚至對於我的話有些不解和憤怒。

「你們人類只會逕自界定我們,你們有什麼資格,啊?」利威爾重重地朝著床舖上搥了一拳,「就像我解決掉的那些人一樣,以為可以有掠奪我們生命的資格就獵殺我們,好一點被你們打了一針裝了莫名其妙的東西,壞一點就把毛皮、角,你們認為可以用的東西全都拿走,說啊,你們有什麼資格?我現在只是想要跟你在一起都不行嗎?艾倫!」

「我……」幾乎是無法再將任何話繼續擠出口的我,慢慢咀嚼著利威爾的話,猛然察覺到什麼的同時,腦門已經開始發熱,暗叫糟糕透了,卻管不住自己的嘴對盛怒的利威爾說:

「利威爾,你的意思是……是……喜歡我?」

「喜……歡?」

一見到利威爾雖是面無表情但那因為疑惑而稍稍皺起的眉間就知道他完全沒有「喜歡」這個概念。

果然還是動物啊……雖然仔細一想便知道利威爾喜歡的表現便是先來一發,不過還是有些驚訝便是了。

「你說的那種我不懂,但我只認定艾倫你。」

……為什麼可以一本正經地說出如此讓人羞恥的話。心理這樣腹腓,罕見地沒有任何讓人反胃的感覺。

不自覺笑了笑,親了親利威爾的唇角後,我說:

「是嗎?我、大概也跟你一樣的感受。」

自己知道這樣子的話是在自掘墳墓,但利威爾那如溫暖雨絲般的吻開始落下,他又開始在我身上啄吻著,他的唇好像又低喃著什麼。不過那時候的我竟是一心一意想著改天要幫利威爾買一堆合身的衣服。

接下來我與他便被蜂擁而至的欲望佔滿全身而完全忘記方才所思考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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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雀巫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