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個日記

※試想利威爾、讓和艾倫是兄弟的現代妄想設定。

※想要寫一下大學時期的利威爾和小學一年級的艾倫。

耶格爾一家 08

「利威爾啊，你是弟控嗎？」

某天應酬時，很明顯喝醉酒的韓吉沒有任何預警就問了利威爾這樣一個勁爆的問題，想當然耳，所得到的回應是利威爾一臉不屑的神情和直擊腹部的搥打。

與自己的上司艾爾文和同事韓吉的淵源必須從大學時期開始說起，方才結束叛逆期的利威爾雖然上了所不錯的高中，但由於國中時期結下了太多樑子，導致高中花了不少時間去清算那些不良關係的人渣們。直到自己的小弟艾倫出生、被父母親帶回國時，周遭的人際關係才算得上完全的清空。

大學後，為了不讓自己在重蹈覆轍國中的經驗，不參加社團也不混入任何一個圈子的他，卻無緣無故地被當時候同班同學的艾爾文和韓吉纏上了。問了其中的理由卻是「因為看你一個人挺可憐的」如此毫無說服力的說詞，即便怒火中燒卻異常地無法像以前那樣大打出手。

於是，一時心軟的他不知不覺與他們開始幾乎每天都混在一起的生活。

「利威爾，恭喜你成為副系會長啦！」

正在圖書館念著準備考研究所書籍的利威爾抬起頭，一臉困惑地看著異常愉悅的韓吉，「你在說什麼，混帳眼鏡？」

從不喊韓吉名字的利威爾聽見韓吉那用著稀鬆平常的語氣說出驚人的現實時，手上緊握住的筆身喀嚓一聲地斷成兩半。

「那可不是我的主意喔！」

趕緊揮手否認罪行的韓吉拉張椅子坐在已到達憤怒臨界點的利威爾旁。「因為艾爾文當上會長啦，系會長一向都是會長指派的，他就指定你啦！你就認命吧？」伸出去想要拍肩的韓吉見著利威爾下一秒彷彿就會把她千刀萬剮的殺人表情，她聳聳肩將手縮了回來，起了身，礙於是在圖書館內不能大聲喧嘩，韓吉只是做了個捧腹的大笑動作後，三步並兩步的跳離而去了。

「該死！」

粗暴的起身將折斷的筆身丟入一隅的垃圾桶後，早已沒心情讀書的利威爾一把將桌上的書籍掃進自己的背包後，他決定先去找艾爾文理論。

利威爾並不喜歡引人注意，一方面是先前的叛逆期使然，讓他即使知道自己臉色兇惡，卻也不想再無故滋事。另一方面是若是會影響到正常時間回家的話，家裡的那兩個弟弟，尤其是艾倫絕對會哭得一塌糊塗。一開始，他並不曉得這樣的情形，只是每次回家都看見才剛上小學一年級的艾倫呆坐在玄關門口，眼皮下有著哭腫的痕跡。他以為是跟讓那傢伙吵架，經詢問下才曉得是小學下課後艾倫便忙緊跑回家想要見他這位利威爾大哥。

一開始利威爾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從來，就沒有一個人會盼望著他回家；從來，就不會有人對他說一聲「歡迎回來」。

因為，他早就，習慣孤獨了。

但是，現在有一個人如此盼望著他回來能夠對他說聲「歡迎回來」，這樣的感覺，並不壞。

於是，從那天起，他總是在艾倫放學之前回到家裡，即使偶爾因為課程關係而比艾倫晚回家也一定會在前一天告知艾倫，讓他不要在玄關門口癡等著。

然而，現在艾爾文那傢伙卻破壞了他與艾倫這樣的規定，這要叫他怎麼忍得下這口氣。

艾爾文租賃的房子離學校不遠，不曉得是為了能夠專心讀書的緣故，附近盡是已經常年未使用的舊房子，不然就是古舊未翻修的老房子。彷彿心中吵雜的聲音在這一瞬間都安靜下來，雖然怒氣仍是隱然燃燒著，但耳畔間繁雜的嗡嗡聲卻已停止。

踏上了集中住宅旁的鐵梯，咖啷咖啷的空響又讓本已平靜的心情再度騷動不安，他忿忿地走到最角落的大門前正要伸手按下電鈴時，眼睛卻瞥見門把上貼著一張足讓他再度暴走的紙條。

『給利威爾，我知道你一定是氣得七竅生煙，所以我先逃走了，不用試圖打手機找我，因為手機我留在家裡了，要找我很簡單，我現在應該在你家了。』

「哈啊？！」

利威爾因怒氣而繃緊的神經終於在這一刻完全斷裂，扯下眼前的紙條，惡狠狠地撕成碎片，翻飛的紙花矇了利威爾滿臉，那雙因憤怒而充血的黑瞳幾乎讓他的腦子完全空白。許久沒有憤怒到頭腦空白的他，一時竟不曉得下一步該做什麼的他，口袋的手機此時恰好發出了惱人的鈴聲。

單調平凡的鈴聲大響著，將周遭安靜的氛圍完全打壞，本想要置之不理的利威爾無奈下沒有看來電顯示便先按下通話鍵。然後，他聽見艾倫稚嫩的聲音。

『利威爾大哥！』

「艾倫……？」

發出了疑問聲後他馬上拿離開手機，看著上面的顯示號碼卻不是家裡的電話，而是──艾爾文的手機號碼！

該死！在內心暗罵一聲後，他馬上對著艾倫說道：「艾倫，有個金髮碧眼的傢伙在那邊吧？叫、他、來、聽！」

『咿──』

發出了一聲慘叫聲後，利威爾聽見艾倫碰碰匆忙的腳步聲、手機掉落的巨大聲響，接著是艾爾文那令人氣憤的溫和語調對著艾倫說了一句「艾倫這不是你的錯」後，利威爾在艾爾文尚未答話時他就已經暴出了怒吼：

「你這傢伙有膽子叫我做副會長！你就給我有膽子待在家里等我過去揍你！」

下一秒他立刻掛掉電話，立馬決定將下午的課蹺掉，全速地衝回家裡。

※

另一方面，正接受耶格爾家款待的艾爾文正想著自己現在是還要繼續叨擾耶格爾家還是要三十六計走為上策，但是當他看見坐在對面用著好奇眼光注視著他的艾倫時，那雙閃閃發亮的金眸像是浸漬許久的蜂蜜，想要離開的念頭在這一瞬間便打消了。

「真是抱歉，臨時性沒有準備什麼好吃的，先吃點水果吧？」

艾倫的母親卡菈邊從廚房端了盤切好的蘋果放在桌上，邊露出稍許愧疚的臉對著艾爾文說道：「剛才利威爾好像很生氣的樣子，發生什麼事了嗎？」

「啊、那倒是沒……」

「媽媽！沒有蘋果兔子！」

還沒到生長期仍是身高矮小而勾不到放在桌子中央處的蘋果的艾倫嘟起嘴對著母親抱怨著，艾爾文見狀笑了笑，拿起了桌上的盤子後，仍是帶著笑容說：「抱歉，伯母，借一下廚房。」後，他端著盤子進了廚房，半晌後，當艾爾文再度從廚房裡出現時，艾倫眼中出現了比方才更璀璨的光芒。

「蘋果兔子──！」

他開心地衝到艾爾文面前，踮著腳想要拿艾爾文手上的蘋果兔子，站在一旁的卡菈苦笑著正要阻止艾倫時，艾爾文卻已經蹲下身，要將手上的蘋果兔子要遞給艾倫時，一陣劇烈的疼痛從他背上衝擊而來，他一陣踉蹌整個人正要倒向艾倫的方向時，艾倫的身軀卻馬上被另外一雙大掌抱起，因而躲過了災厄。

跌了個倒栽蔥的艾爾文與散了一地的蘋果兔子讓艾倫楞了楞，雖已在今年上了小學，但心智上仍是停留在幼稚園的艾倫看見突然的狀況仍是忍不住嚇住了，就在以為他要嚎啕大哭之際，一道冰冷的語調落了下來。

「艾、爾、文，沒有經過我允許，你──來──我──家──做──什──麼──？」

回過視線，利威爾那道殺人兇光讓艾倫本要奪眶而出的淚水馬上又縮了回去，但是他也不忘對利威爾伸出雙手說：「利威爾大哥，歡迎回來！」

看著帶著淚光但是仍是帶著笑容的艾倫，怒氣在一瞬間全消的利威爾再度抱緊著艾倫，但兇惡的眼神仍是瞪視著企圖爬起身的艾爾文：「起來，我可是有一大堆的事情想問你這個會長呢！」

「利威爾，你怎麼可以這樣粗暴的對待你的同學呢！」

此時，因利威爾一連串動作而來不及反應過來的卡菈終於回過神來，她雙手插著腰邊露出了責難的眼神，邊將艾爾文扶起。

「再怎麼說也是你的同學，有什麼誤會好好的講，不要使用暴力啊！」

聽見自己母親的勸告，若是以前那衝動行事的利威爾絕對會立刻頂嘴，但現在的他只是垂下頭，淡淡地說了一句「我知道了」後，在原地努力地深呼吸三次後，才往沙發上坐去。

「艾爾文，我就單刀直入地問：『為什麼指名我當副會長』？」

狼狽爬起的艾爾文謝過了卡菈後，對她說了一句「伯母，可以讓我跟利威爾稍微談談嗎？啊、艾倫留在這裡沒關係，因為跟他也有點關係呢。」後，直到看見卡菈滿是擔憂地看著兩人和艾倫一眼後，最後嘆了口氣，想著自己還是不要太參和年輕人的事情才好，如此想竣，卡菈才暫時離開了客廳。

「你說跟艾倫有關係是怎麼回事？」

「嗯……我想想我要從哪裡說起比較好呢？」一臉游刃有餘地偏著頭思考的艾爾文完全沒有把利威爾臉上的焦躁放在眼裡，逕自地說起：「你可能不知道，利威爾你在老師和同學之間是很有人氣的。」

「哈啊？」發出疑問生得利威爾臉色一瞬間扭曲了，讓抱在他懷中的艾倫露出擔心的眼神並伸出雙手摸了摸利威爾的臉龐，偏歪著頭問道：「利威爾大哥，沒事吧？」

「……沒事。」他有些明白艾爾文那傢伙為什麼要將艾倫留下了，根本是來遏止他的怒氣是吧？雖然氣憤，但卻不得不承認這樣的計策真是高妙到他無法招架。

「但是大家都知道利威爾你啊……」艾爾文的視線停在艾倫身上，接著又瞬及回到對方那夾雜著困惑和不快的表情上，「不參加社團、也不參與班上活動，就更別說擔任什麼幹部了。你不知道老師們都說這樣優秀的人才被埋沒實在太可惜了。」

「那就讓他們覺得可惜好了！」先前就是太過多管閒事，所以才會落得跟一堆人結下樑子，那種經驗他不想再有了。

「我知道你是因為艾倫所以不想晚回家，那麼如果讓你想往常一樣正常回到家如何呢？」

「你是當作我三歲小孩嗎？就連艾倫這種年紀都知道只要接下這苦差事，每天不挑燈夜戰，你以為我是有三頭六臂喔！」

「唉，聽你這樣說，那麼比你辛苦的會長我又算什麼啊？」

「誰管你！」

將艾倫抱在手上，正要起身結束這個無聊的話題時，艾爾文卻不急不緩地說了一句：「利威爾，你是在害怕什麼？」

「你說什麼？」回望一眼說出這樣莫名其妙話語的艾爾文，卻沒有發現自己已經陷入了對方的圈套內。

「先不論工作量的問題吧。現在在你心中最重要的除了家人之外就只有自己了吧？那麼這樣就算是真正可以保護他們了嗎？」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嘴上雖勉強地吐出這句話，但利威爾卻頓時感覺呼吸困難，像是隨著眼前這個人所說的每一句話，都要將他內心最深處的黑暗刨開似的。

「為了不讓自己受到傷害所以隔絕除了家人以及自己以外的關係，就算是我和韓吉一味地纏著你，你也只是保持著最後界線跟我們相處吧？你、不打算跟人深交吧？」

「那又怎樣？」是啊，他的確從高中那時候就決定不要再重蹈覆轍了，那麼、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要與人牽扯、相處，就如同一尊沒有感情的人偶，如此一來，就不會再一次感受到上次因佩特拉昏倒而驟然發現自己總會有一天會因這樣的衝動而失去家人的恐懼了。

「那麼、我換個說法說好了。」艾爾文起身，將散落在地的蘋果兔子撿拾起來，雖然已經沾滿了髒污，他仍是放進盤子裡。蹲著盤子進了廚房清洗了一番後，再度端出來之際，他用牙籤戳了一顆蘋果兔子遞給了從方才就一直招思慕想著這東西的艾倫。接著他邊摸撫著艾倫的頭邊說道：

「雖然現在艾倫還必須你照顧，但是隨著歲月增長，他會一天一天長大，然後擁有屬於他的朋友，漸漸地與家人疏離，到那個時候，你該怎麼辦？」

「怎麼辦……」他啞然無言。

或許就像這傢伙所說的，自己現在所做的一切其實到最後只會讓自己還是獨自一人罷了。但是那又怎樣，他、已經習慣了孤獨，所以……

「或許你會覺得無所謂，但是我想艾倫他可不會覺得無所謂喔。」他笑著低下身，用著像是談論天氣班稀鬆平常的語氣問著艾倫說：「艾倫，如果你的利威爾大哥每天都會有一點點晚回家，你會覺得難過嗎？」

艾倫眨了眨金眸，似乎在咀嚼眼前金髮碧眼的大哥哥所說的話，半晌，他搖了搖頭說：「如果利威爾大哥會回來的話，那麼就沒關係，只要利威爾大哥會回家，那麼艾倫會一直在家裡等著利威爾大哥回家的，也不會哭，會乖乖的等著大哥回來的！」

「是嗎？艾倫，會感到寂寞嗎？」

艾倫用力地搖著頭說：「艾倫不會寂寞，因為媽媽說過，大哥才是最寂寞的，所以我每天要等著大哥回來！」

「是嗎？」艾爾文邊溫和地笑著邊惡趣地捏了艾倫柔嫩的臉頰後，他抬起頭，故意忽視利威爾那一臉楞然卻又慌張不安，不曉得現在該做什麼的表情，他轉過身步出了客廳，然後與始終躲在客廳外的卡菈點頭說聲「抱歉打擾了」後，便頭了也不回地離開了耶格爾家。

卡菈沒有馬上進去客廳內，只是露出了緬懷的笑容，看著利威爾仰起了頭，像是在忍耐什麼似的，嘴裡似乎不斷說著什麼，但她並沒有聽明白，她只知道，這個時候還是讓孩子自己安靜一下吧。

於是，她悄然地離開了客廳。

之後，利威爾答應了艾爾文的提議，正式成為了系副會長。

雖然每天都忙得不可開交，但艾爾文還是有遵照先前的諾言讓利威爾已經要瀕臨崩潰點時趕快叫韓吉趕他回家。

利威爾並不是喜歡這樣吃力不討好的工作，但每每想到艾倫說的那句他一定會等著他回家的話，他便覺得自己如果不好好努力而只是徒然過日子的話，那麼讓艾倫說出「歡迎回來」的意義就沒了。

※

「所以，你果然是徹頭徹尾的弟控嘛！」

舉起酒杯將裡頭的啤酒一飲而盡的韓吉已經開始胡言亂語，馬布里特一邊想要扯走他手上的酒杯一邊喊著「韓吉小姐你喝太多了」，兩方僵持不下的結果便是韓吉直接敗於酒精之下，碰地一聲趴在桌上一動也不動了。

利威爾邊啜飲著酒精濃度不高的水果酒邊想著自己究竟是不是如韓吉口中說的那樣──但果然還是心裡不痛快！

「艾爾文，分攤的錢我就放這了。」掏出不多不少的鈔票丟在桌上後，利威爾披上擱在椅上的外套，丟下這句後，他揮了揮手向其他人說自己要早點回去之後，他步出了炙熱蒸氣瀰漫的餐廳，投入了寒冷的夜色裡。

『你要自己去想自己做了什麼，然後想著往後要做什麼。』

利威爾呼著白氣仰起頭看著繁星點點的夜空，他想著自己在艾倫生日總會對他說這句話，但是這句話其實究竟是對著艾倫說的呢？還是對著他自己說的呢？如今，他早已經搞不清楚了。

今天那小鬼生日過了之後是幾歲了呢？他邊想著邊朝向家裡的方向走去。

然後他開始想像。

當他從自己黑色西裝右邊的口袋裡掏出鑰匙，打開自家的玄關，退去自己沉甸甸的皮鞋後，向著客廳喊一聲「我回來了」的時候，絕對會有誰踏著吵死人的腳步聲朝他奔走過來。

他已經可以見著男孩露出欣喜的笑容，然後就像多年前那樣，男孩對著他所說出的諾言一樣。

在一成不變卻又有哪裡改變的每一天，對著他、對著他這位利威爾大哥，用著最高昂、最歡悅的語調，向他喊道────

歡迎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