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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怪paro,妖怪利威爾X古董店艾倫。

 

 

他,身體動彈不得。

不只身體,聲音也發不出來,更挺不起身子。眼臉、脖子、肩膀、腹部、雙腿、軀幹,全身上下沒一個地方能動的。

躺在雖有柴火暖著他身子但潮濕昏暗的洞穴中仍讓他自骨髓內竄起寒冷之意,他盯視著洞頂,垂下的石柱晃著晶瑩的水滴,細縮起的貓眼準確無誤地在那反射的影像看見自己的醜態。

哈……他無言地在心中嘆了口氣,即便自己的身體被折磨得僅能勉強維持意識,但憤怒的情緒和想要去男孩身邊的意志卻沒有半刻消停下來。

就算爬著、就算形銷骨毀、就算魂飛魄散,他已答應那個男孩的母親了;雖然他實在不想要去承擔這樣無謂的信任,讓人心煩的信任。然而,妖怪的本質以及那無法明說的感緒讓他深知,若沒有去保護那個男孩,就不會有機會了,就連想要去彌補五年前的悔恨都沒有了。

 

他傾耳細聽著韓吉拍著翅翼對著他四個夥伴所說的推論,他並非沒有想過自己如果死亡那麼就會被那傢伙取代自己的存在,然而,難道他就只能在這裡做著無謂的掙扎嗎?

此刻聽見應是佩特拉高喊的聲音,他無法轉頭只能聽見模糊的聲源落入他耳裡已成薄霧。拍翅的聲音更加阻絕了對話聲,複數的聲音在耳邊如蚊蚋般吵雜,他想要大叫住嘴,卻連動唇的力氣都沒有。若是心中這股怒氣可以化為力量,那麼他絕對可以跳上樹梢在林間找尋那欲圖將他取代的非妖非人僅只是個渣滓的污穢化物砍殺殆盡。

 

『那倒不是沒有辦法的喔』。

 

輕快的聲音隨著拍翅遠去卻實壘壘地落下。

洞頂的水滴滴答的落聲、不遠處佩特拉四人嘆息的聲音全像是被什麼無形的結界所隔絕了。

利威爾曉得那是韓吉那天狗在判讀到他的內心後,用著她那令人厭惡的能力讓她跟自己直接對話著。

最令人可恨的是這種能力無法去阻擋,只能任憑對方侵入自己的內心,讓他直向自己最深處、最不想面對的那一面。

『快說,混帳天狗!』

即便沒有辦法開口,心裡頭想要將其千刀萬剮的憤恨仍是可以藉由那傢伙可恨的能力傳達過去。

『哎呀,你是被憤怒沖昏頭了嗎?只要稍微想一下就知道答案了啊!』

絲毫沒有將利威爾那簡直想要用他的長爪將她撕開內臟吞噬的怒氣,坐停在洞穴頂頭的韓吉盤著腿,撐著下顎好整以暇地聽著那毫無拐彎抹角的憤怒,無自覺感到愉悅的韓吉推了推臉上的鏡片後,繼續動彈不得卻是各種倔強的利威爾對話著。

『那還不簡單,你想一下你原型是什麼啊?』

『……』

 

對方突然沉默了下來,韓吉想著對方是不了解他嘴中所說的話嗎?想著是不是該講更清楚點時,對方低沉而猶疑的探問聲傳了過來。

『所以那跟我現在的狀況有什麼關係?』

韓吉噗嗤笑了出來,本想要恥笑一番的她最後卻是捧腹大笑好一番之後才在對方已經在她腦中罵起連環泡時,才抓著頭邊說著『拜託拜託別罵了頭都疼死了』邊回覆利威爾的問題。

『你現在光維持意識就已經耗費很大的力氣了吧。從你身上分化出來的那個非存在是你身為妖怪所不應該存在的情感才會產生的,所以,你先回到原型,姐除了妖怪這個形體,那個非存在的形體也就不能拘束你了。』

『……我要怎麼相信你這抓弄人的天狗?』

『啊,忘了補一句,這是艾爾文說的。』

下一秒,韓吉果不其然在腦袋接受了最高分貝的叫罵聲。可沒有維持多久,另一方沉默了許久後,才吐著比方才更加猶疑的話語問道:『……我並沒有相信你們。』

『我們,不需要你相信。這句也是艾爾文說的,本來嘛,妖怪之間是不存在什麼信任的,人類也是,甚至還有背叛的可能性,只是妖怪也很傻,可以為了一個小事情就赴湯蹈火,你不覺得你現在便是如此嗎,利威爾?』

見對方一直沒有回應,韓吉思考是否自己一本正經的語氣讓對方反而不習慣了呢?可這麼想的時候,原本應該躺在洞穴中的妖貓,卻在一瞬間出現在她面前。

但是卻是貓的型態。

比一般成年貓的體型還要稍微大一些,那雙尖細如針的黑眸沒有感情地仰視著她。尾巴末端有著似有若無的分叉,卻不明顯;晃動的模樣像是在對她表示不滿,又像是在行著彆扭的感謝。可那些並非是韓吉所想要關注的重點。

「啊啦,雖然是建議,但還真的可行啊?」她諷笑著蹲下身想要玩弄對方時,猛然間就被揮下的爪子抓出了一道血痕,韓吉並沒有感到驚訝,只是甩了甩手,偏著頭獨然自語:「你知道你這樣子是等同於把妖怪的力量先拋除掉了,即使可以自由行動卻已經毫無縛雞之力了喔。」

『我懂,但我無法原諒那恣意而行的我。』

「原來還可以溝通啊……那麼我也沒立場阻止你吧?」

『我屬下……就拜託你了。以這種形體應該不會被那該死的結界擋在外面了。』

「是啊,那個結界,只限於妖怪呢!」

『那就好。』

甫說完這句話的利威爾,轉頭隨即跳上了一旁的樹幹,接著以著很快的速度往森林深處、結界的出口跳躍而去。

韓吉望著搖動的樹枝、落下的片葉。

夜風,又開始喧囂了。

 

 

『放棄吧,在泥淖裡生存的妖物就只是個垃圾,妄想著跟誰有所連結,妄想成為真正的妖怪什麼的,認清楚吧,你只是個誰都不要的妖貓!』

 

他憶起方成為妖貓的那一天總會有那些自以為是妖怪恥笑著,在那充滿血腥和惡臭的戰場上,沒有所謂的憐憫和慈愛,教會他這些的是那個老人,再來就是那個女人,接著便是那個男孩了。

因此,什麼不應該存在的情感才會讓他分化出那種妖不妖人不人,甚至連這生物都不是的非存在?可笑至極。若是如此,那麼取代他這真正的『利威爾』不就是天大的笑話了嗎?

『變回自己吧你,利威爾。』

那道與自己對話的聲音猶存於耳,即使現在是微不足道的動物外貌,卻是他真正他自己的型態。

所以,若想傷害他身邊的人、想取代他存在的傢伙,絕對要──撕咬他的內臟、啃去他的眼臉,吸吮他的骨髓,如此才能將那股憤恨消除。

四腳伸出了利爪,在這方的樹幹跳躍到另外一方的樹幹的同時也刮下了一大片的樹皮,他不斷這樣做著記號,動作迅速地幾乎看不清動作,最後與森林融為一片,化為黑影消失在亙遠之地。

 

 

立於松樹制高點處凝睇著利威爾化回原形漸漸消失於森林深處後,韓吉忽地想起前些日子窺探男孩的黃粱一夢時所發生的情況。

對了,所以那個男孩才會做著黑貓的夢吧?

黑貓,不吉。

但黑貓,也是,指路人呢。

 

那麼,這條路,要如何指引?又要指引去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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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雀巫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