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paro,妖怪利威爾X古董店艾倫。

 

 

 

每吸口氣都需用盡全身的力氣。

空氣如鉛塊般沉重。

身體逐漸邁向死亡。

他想,這是屬於他自己的報應吧。

 

紅色和黑色的身影在眼前一瞬而逝,以為是自己瀕臨死亡才產生的幻覺,但隨即戳捏著他各處的奇異觸感讓他驚醒過來,反射性地就是伸出爪子往眼前亂揮著。

「嗚呃!」

於是,果不其然他聽見哀鳴聲,立起身軀想要再一次追擊時,在他尖細的眼眸裡映出的是艾倫拿著一大疊毛茸茸的像是鳥類羽毛的團塊,但在那上面滴上了方才被他劃傷而從手掌落下的血漬,刺眼的鮮紅顏色讓他倏地瑟縮了半步。

「等等、利威爾先生,你現在還不能隨便亂動。」

見著男孩朝向他伸出手時,本來想要再度揮舞著爪子再做一次警告時,那團羽毛便自他頭頂落了下來,如片段記憶又如他在戰場流連徘徊時沒有停止的大雪,接著他看見男孩輕柔地、將他如今只是隻普通的貓的身軀抱起。

噗通。

噗通。

他從艾倫胸膛中聽見男孩的和自己的心臟的跳動聲。那是自己還活著的象徵。

他試著叫出聲音,「咪喵」的細音讓他有些想要發笑。

『真是狼狽呢。』

「欸?」

虛空中傳來的是利威爾自己本身的聲音,他看著艾倫露出困惑的表情望著他,將他拎了起來,注視著貓眼,遲惑了半晌,那雙充滿好奇的眼神莫名讓利威爾起了個冷顫。

「利威爾先生,像以前那樣對我說話。」

『以前?』

「是,像以前那樣,像五年前那樣,你用著這樣的姿態進來對著還10歲的我對話的那時候一樣。」

『……』

利威爾沒有回應艾倫的話,他思忖並咀嚼著那段令人費思的話語。

『你記得?』

艾倫搖了頭後又點著頭。

「先前我是不記得,但並不代表它不存在吧?」

艾倫將利威爾的貓身緩緩放在榻榻米上,自己也坐了下來。他摸著其中一只貓掌,邊低著頭低語著邊摸撫著,說:

「然後,如今我記起了。」

『我也沒叫你忘記。』

利威爾縮回了貓掌,蜷曲著身體有些慵懶地望著艾倫那雙金色眼眸,自己也思細著,自己是不是也忘記了那段記憶,然而,事實並非如此。

如果他忘記了那就不會有從他身上分化出去的那個『自己』了,正因為他無法忘記而刻意忘卻,所以在體內的自己掙扎不已,那些以他這個妖物根本無法瞭解的情愫不斷增生,才終於造成現在這樣的局面。

『我……艾倫,以前、那些傷害你的事情、讓你憎恨妖怪的事情,我無可置喙。』

「這是當然,我也沒有將那些憎恨忘記。」輕描淡寫的語氣反而讓利威爾愣住,以為自己被人類無謂的憐憫了,但並不是。因為他不是人類,因此他無法瞭解。但是那種怨恨,自己當時候硬是讓男孩與母親分別所產生的怨恨……若是換成他們自己妖怪的話,這樣的怨恨還算輕的了。

『我怨恨著人類。』

「我也怨恨著妖怪。」

利威爾聽見艾倫的回覆笑了出來,但脫出喉嚨間的卻是呼嚕嚕的聲響。他感到有些狼狽,晃動著尾巴,在看著艾倫那抹與他掉入這個白晝堂時相同的笑容時,他繼續說道:

『但是我信任你,艾倫。』

男孩眨著困惑的眼神,他則是逕自地繼續說道:『如果你信任我,那麼我也信任你,但是你不需要去承擔我信任你的責任。』

「這樣、不是很奇怪嗎?」手掌捧住了利威爾小小的貓臉,邊輕揉著說:「利威爾先生在變回這樣之前的話難道是假的嗎?那麼真的很可笑了。我並不覺得承擔這樣的責任與信任有什麼困難,所以,我會去做的,去妖物之森找那個另一個你。請讓我信任你。」

『但你怨恨著妖怪不是嗎?』

「是啊,怨恨著,非常、非常的怨恨,但是我只信任你,想信任你。」

『為──』

 

「囉哩囉唆吵死人了!」

 

啪地一聲,艾倫身後的紙門被粗暴地踹開,那裡站的不是別人正是怒氣沖沖的讓,而抓著他兩邊衣袖則是米卡莎和阿爾敏。

「囉唆這些做什麼,那傢伙根本是因為他自己的事情自己沒有能力解決,把這爛攤子丟給你而已!你想想你這三天陪在他身邊,結果他醒來說的這是什麼……噗哇!」

話未說盡就被身後也跟著進門的阿尼踢到一旁,她冷冷地看了讓在榻榻米上哀號著,「囉唆,之前你聽艾倫建議的時候是怎麼答應人家的?」

「可、可是這傢伙……就算他現在是貓,還是個妖怪啊!艾倫也沒有必要去幫他吧?」

「那又怎樣?」

阿尼本想要再說些什麼,但艾倫卻已搶先一步說了。

「讓,如果你不想做那就不要做。我沒有逼你。」

「誰說我不想做了?但你看看那傢伙完全沒有感謝的樣子,我們可是人類這傢伙可是妖怪啊!」

「所以、那又怎樣?我們當初是說拿回那只花瓶就好了,那麼這個妖怪怎麼樣都無所謂。」阿尼帶著罕見的怒斥駁著讓,艾倫似乎還想說些什麼,卻被利威爾的貓爪搔得有些疼痛,他低下頭注視著對方,那雙無暇的金眸像是在做無言的詢問。

 

對著目前對話一頭霧水的利威爾抬起頭用著尖細的貓眼注視著艾倫,同時也注意到外頭天色是中午十分正炎熱的時候,而自己昏厥之際的確是夜晚,那麼他……

『艾倫,我睡多久了。』

「嗯?」

『三天?還是一個星期?』

「三天,我告訴了讓他們你的事情,所有、所有的事情。」

聽著男孩強調了兩次他大概明白他口中所謂的「所有事情」便是包括著他與艾倫五年前那段共同生活的記憶,以及現在他只能保持如此可笑姿態的事情。

「所以我跟他們說我想去找回你原本該有的。」

『我只講去找那不是我的我吧?』他不曉得男孩的話中究竟是什麼意思,我原本該有的?那又是什麼?

利威爾無法去消化男孩那莫名其妙的話語,但艾倫臉上卻只是笑了下。

「無論是現在貓的型態的你還是那分化出去已不是你的你,那都是利威爾你本身的一部分,不能取代,也無法取代。」

『哈啊?』他不禁發出了喟嘆聲,即使在眾人聽來只是略為高亢的貓鳴聲。

「但是我一個人的能力無法帶你回來,所以我才拜託了他們。」

啊啊,所以剛才這個帶著武士刀的傢伙聽到他們的對話才如此生氣嗎?同時他也想著或許艾倫在拜託他們與之同行時將他自己本身的行為美化了,但就算再怎麼美化,先前不久曾想要置他們予死地的事實卻是不變的。

『花瓶是怎麼回事?』

「被拿走了。」這句話是阿尼說的,她在利威爾面前正襟危坐,一臉肅然地問道:「我會答應艾倫幫你忙指是想要拿回原本就該屬於白晝堂的古董,即使他會成為如妖物般的付喪神,我們也不能讓那物品落入不屬它的人手上。」

『隨你便。』利威爾頓了頓,繼續說道:『但是,我這妖怪可不想欠你們人類人情,無論是誰,絕不能為了我而死。』

聽到這句話的讓突然大笑起來,他正想要說「誰會為了你這妖怪而死」時,艾倫也笑出聲來,沒有帶著任何恥笑意味的狂笑。

「不會死的。」

男孩這麼說著。

然後,艾倫無顧利威爾因驚訝而瑟縮起的細眸,將他抱起到肩上後,走到外頭的長廊,又再一次撫摸著肩上的黑貓,大笑著。

「那就走吧!」

趁著豔陽,艾倫臉上帶著最初之際,利威爾所知道的,那張天真純然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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