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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威爾生賀

 

 

 

今天的利威爾兵長並沒有穿著團服。雖是十二月天,但因為室內有著暖爐,他只穿著一件貼身的黑色襯衫和黑色長褲,就連平常纏繞固定在身的皮帶都沒有繫上。坐在平時辦公用的沙發上,一如既往地眉頭深鎖看著手上堆疊如山的文件。似乎沒有瞧見少年拿著從團長那邊所拿過來的資料朝著他的方向走去,無意識壓低腳步聲在男人身邊坐下,手上的資料也順勢放在桌上,他、少年──艾倫.耶格爾正襟危坐側看著戴上眼鏡正努力要將眼前的工作一一消滅的利威爾兵長。

說來有點可恥,他與利威爾兵長雖是上司和下屬的關係,卻有著比這層關係更加深刻的情感,但因為五年前利威爾兵長重傷瀕死,自己又對於某些方面產生誤會,導致他與利威爾兵長除了工作之外皆無私下的交談。雖誤會現已澄清,但因當時候的自己哭紅了雙眼、就連聲音都沙啞了好幾天,等到真正再度面對利威爾兵長時,是的,例如現在,他便完全不曉得自己該如何開口。

「有什麼事?」

還是專心在手中的資料,但原應該是冷冽如霜的口氣現在卻像有著春融的雪水般,雖還凍著卻已不寒徹骨。

艾倫楞了楞才說:

「團長叫我將這些文件給你看過。」

看著艾倫指著桌上的檔,想著那禿子只會增加自己的工作量,本來就已深皺的雙眉此時如同又灑上冰寒的冷冽霜雪一樣。忽然間,他感受到眉間一股冰涼感襲來,赫然地轉過頭,看著如觸電一般瞬間收起手指的艾倫。

「你、做什麼?」

「因為、看兵長似乎很煩惱的樣子,所以……」

「所以?」手已經抓住剛才縮回去手指,熟悉的冰涼感讓艾倫驚愕的反應壓了下去,他反握住利威爾兵長伸向他的手掌,淺笑著:

「如果能讓兵長稍微稍微舒緩一點壓力就好了……」

話未說完,艾倫在利威爾朝著他側臉靠近的同時突地站起身,手指也瑟縮回來,右手驀然放在左邊心臟的部位,做出了獻出心臟的姿勢,雙眼沒有看著利威爾,反而是仰著頭大喊著:「那、那個,我去泡壺紅茶!」

此刻,換利威爾如先前那般楞傻住了。看著艾倫風馳電掣一下子就在開門後隱沒。他看著來不及伸出去阻止的手,思考著自己剛才是想要對艾倫做些什麼。

幾分鐘後捧著已經泡好的溫熱紅茶回到辦公室的艾倫,一打開門所見的是利威爾兵長雙手摀著臉苦惱萬分的景象。

 

「你不是已經跟艾倫和好了?怎麼還眉頭深鎖的樣子?」

好不容易從文件山中爬了出來的韓吉看著又是如先前那樣簡直是整片烏雲照在他頭上一樣,整個人黑雲密佈。

「不、並不是又吵架了……」

站在唯一還可以立足的空地,身旁圍繞著像是可視黑氣的利威爾看著韓吉四處找尋他的眼鏡,最後終於歪斜地掛起眼鏡將堆滿書的座椅清出來之後,弄整了眼鏡,雙手交叉,露出讓利威爾想一拳打過去的嘲弄笑容,說:

「那麼這次究竟怎麼了?上次是艾倫的問題,難道這次換你了?」

簡單且還帶點半開玩笑的推敲,在聽到利威爾下秒不屑地發出「嘖」了一聲時,他睜大了雙眼看著不想承認而將臉轉向一邊,雙眉上的皺摺更加深刻了。

雖不是第一次見到利威爾這樣的反應,但他仍是饒有興趣地將嘴角彎起的弧線彎得更加上揚了。

「啊啦,說對了?不說看看是怎麼了嗎?」

「……久違的……」利威爾說得極小聲,讓韓吉不得不將身子湊上去才能聽見後半那句話:「對艾倫產生情慾。」

「……」

以為又是像上次那樣與艾倫一樣是令人心疼而無奈的問題,當看著利威爾面無表情但韓吉知道眼前這男人在說這句話已要用上極大勇氣時,他默默地回到自己座椅上。本來興趣滿滿的眼神唰地變成如同死魚般毫無感情波動的眼神。

「我先問下,你和艾倫牽手過嗎?」利威爾點頭。

「那、親吻?」點頭。

「……嗯,做了嗎?」遲了下,但利威爾仍是點頭了。

「那你還猶豫什麼!」

接著,韓吉將利威爾趕出去了。

身後木門彷彿是在報復他所思的齷齪行為似的,關上的聲音幾近要將他耳膜震破。心中驀然興起的怒火卻也只能化作嘴裡一聲咋舌,搔了搔後腦,散發著比剛才更加濃厚的黑氣朝著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與艾倫的關係他從沒有去仔細思考過。

為了監視所以總是會到地下室替他鎖上手腳的銬鍊。

為了拯救所以會讓他總是待在自己身邊。

為了確認所以才會像是渴求水源的魚一樣交合。

甚至為了保護才會在五年前幾乎生命隕落。

 

可以的話,他已不想要再看見那個孩子在自己面前嚎啕大哭的模樣了。

 

回到辦公室的利威爾將書本蓋在自己頭上,完全沒有心思工作也沒有將那些急於一時必須解決的工作放在眼裡的他,因為目前的他在看見艾倫那雙如蜂蜜般似乎要垂涎欲滴甜膩的眼睛時,想要碰觸、想要觸摸、想要將他抱入懷中、想要將他成為自己的……

「唉啊……」

究竟自己什麼時候升起這樣的念頭的?

那個孩子,應是自由的。

在自己五年前應該死去的那天,不、應該更早之前,在自己與那少年相遇之時,他便與調查兵團的那對羽翼一樣,是自由的。

「自己在無意間束縛他了嗎?」

……

「兵長?」

耳邊不遠處傳來男孩發出疑問的聲音。

自己的身體也驚跳起身。

看著男孩被自己的舉止也驚訝地退了幾步的反應,他摀著額,反射性地便說:

「……抱歉。」

「……?」

艾倫歪著頭看著幾乎不和人說抱歉的利威爾,下秒他湊近伸出手掌摸觸著男人的額頭,在確認沒有發燒時,他鬆了口氣,漾起笑容想說些什麼時,本應該要縮回來的手立即被對方握住,隨即被強大的力道扯了過去;「欸」地驚愕聲吐出頭就被埋入溫暖的懷抱中

「……」

花了點時間才知道自己被硬塞進利威爾雙手的懷抱的艾倫雖有些驚訝,但他卻將自己的臉埋入永遠充滿著淡淡被太陽曬過被單的味道,雙手也跟著環抱住利威爾的腰際。

「艾倫。」

頭頂的聲音讓艾倫無意識地抬頭,他望著利威爾那若有所思的表情不解。

疑問句都尚未說出口就被利威爾一手拉起,但也只是換坐在利威爾身旁,但雙手仍還是抱緊在對方的腰際,形成了詭異的姿勢。

「那個……兵長?我可以起來嗎?」

利威爾沒有阻止,就慢慢鬆開艾倫的手,讓他恢復正常的坐姿。此刻,艾倫才像是發覺到自己方才的動作是多麼羞恥,臉上一下子就轟地炸紅了起來。但利威爾似乎故意無視,但其實是自己被艾倫方才唐突的行為所不知道該如何反應而始終沉默著。

從窗戶眺望外頭已停歇的白雪已積累許多,那些亮晃到自己幾乎無法直視的景象讓利威爾不由得撇過臉,終於看向少年時,才意識到對方慌張失措至就算是如今冰天雪地的天氣仍汗如雨下。

「艾倫?」

叫著對方的名字,但果不其然看見艾倫驚跳起身但又找不出理由而急躁不安的模樣。

「那、那個,兵長要喝紅茶嗎?我去幫……」

「艾倫。」他又叫了一次對方的名字。

「是……」

「坐著。」

艾倫立馬正襟危坐,但隨後又被對方牽繫的手所驚跳起來。

「那、那個,利威爾先生?」

「你、之前問過我聖誕節要怎麼過吧?」

「不是,不是聖誕節,是兵長的生日吧?」突然又將臉湊了過來,讓利威爾本來該平靜的心情又激起了漣漪。眼中那雙蜜般甜膩的眼眸對他而言已是極度地誘惑,而眼前這位男孩卻毫不客氣也無所禁忌地親近他。

「艾倫。」利威爾沒有去回應他的問題,只是勾起幾不可見的笑容,說:「你靠那麼近是想要我吻你嗎?」

他故意說出調戲般的言語來掩飾自己的焦躁。看著艾倫在自己預料中雙臉如燄日般炸紅,若此刻觸摸他一定是滾燙無比的吧。

他想著。便伸出了手。

 

不是滾燙。而是在那一瞬間在艾倫眼中看見自己動搖的眼神。

艾倫臉上羞赧的表情他不只一次看過了。在亙久之前,在自己還與他保持著曖昧關係,在那些等待天明為了尋求生命實感而交纏的身體,在昏暗的燭光下,拼死命咬著他肩膀而不出聲的少年。但那時的艾倫在羞赧之外是帶著不安的,是帶著隨時失去對方的恐懼的。他們沒有互訴情意,即便已經超越那些情感以上的存在,卻像是兩條平行線一樣。

「……喜歡。」

然而,在五年前差點要置艾倫而去的那天、在對艾倫說他活著的時候看著男孩嚎啕大哭,他才意識到自己已不知不覺喜歡並愛上這個人了。

艾倫被利威爾嘴邊溢出的告白嚇得臉色蒼白,他想要躲避利威爾的觸碰,但自己卻又意外貪戀著許久不見的溫度。

「我喜歡你,艾倫。」

像是不氣餒一樣,利威爾又再度凝視著艾倫的金眸重複著情話。

當艾倫顫抖著雙唇想要做出回應時,對方本來觸碰他臉的手指轉成滑過他乾涸的嘴唇,在劃過唇形之後又落到男孩手指上,最後十指交扣。他看著利威爾上半身緩緩靠在他的肩上,靜默著。

「那、那個,利威爾兵長,剛剛你說兵長生日要怎麼過,之前您不是說要隨意消遣時間嗎?」

他無視利威爾那聲告白,而將事情扭成剛才最初兵長所問的事情。

「嗯。」利威爾仍是沒有要起身的意願,「艾倫,我問你一件事情。」

「是?」

「在我身邊會感到不自由嗎?」

「!」

他赫然不曉得該做什麼反應。

「兵長為什麼這樣問?」緩了緩自己跳起而激烈的情緒,他也低著頭詢問。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那麼兵長、我可以回答,但是……」聽到「但是」這句話時,利威爾臉上佈滿疑問地抬起頭,映入他墨藍色眼眸裡的是艾倫笑逐顏開的模樣。彷若外面寒霜皆已融化,化為春泥似的。

「兵長。利威爾兵長。」

男孩聲聲呼喚。

「自由並非隨心所欲,自由並非是無所管轄,在你允許我、教導我沒有人可以知道事情的結果並且說出沒有人可以阻止我那堅強的意志時,便是賦予我自由了。在幾乎每個人都朝笑著我那幾乎無法實現的夢想,在知道自己也是怪物的那一刻,別人都以著睥睨、同情的態度對待我時,是你賦予我可以再擁有這樣夢想的動力。就算後悔的事情多如牛毛,就算太多夥伴是因為我而死去,就算我一直自責著,都是兵長你……」

他啟口:

「賦予我可以任意笑或哭或怒的自由。」

利威爾持續靜靜諦聽,或者該說他被這樣的回覆感到意外。

無意間,他露出「真拿這男孩沒辦法」的笑容。

輕輕地、幾乎沒有任何弧度的笑意,或許在碰觸男孩時自己或仍像是雪般寒凍,男孩的手指也或許如那天輕撫他眉間皺摺一樣冰冷。但是、但是……

他握住艾倫的手腕,一個輕然使力將艾倫抱在懷中。

「艾倫。」

「嗯?」

「喜歡你。」

「……」感覺對方在自己臂膀中顫抖了下,但隨之頷首,「嗯。喜歡、是的,喜歡你,就算是我錯覺也沒關係,或許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就已經喜歡上了,還有……」

艾倫稍稍離開了利威爾的懷抱,在適當的距離直直地用著自己那雙如不落地的太陽一樣的眼眸凝睇著那雙彷彿黑夜將明般的墨藍色雙眼,他終於露出燦爛笑著。

「謝謝你活下來。利威爾兵長。」

 

屬於雪天的日光從外頭灑落進來,和煦而溫暖驅逐了冬天的寒冷。

像是感受到些許尷尬而哈哈笑著的艾倫雙眼開始游移著,腰際仍被對方環繞著,一瞬間陷入沉默,艾倫實在難以應付這樣的狀況,最後他試著喚了聲。

「兵長?」

「嗯?」

「那個、兵長生日……具體來說是要怎麼消遣時間呢?」

終於又將話題兜了回來。

利威爾仰起頭看著略顯灰暗的天花板,想著在說了這些話之後竟還可以如此平心靜氣回頭問他這句話也只有像是永遠都停留在十五歲的這位少年了。

雖然現在的氣氛正好,兩個人的情意也確實都傳達到了,但承於本能上的欲望卻沒有在這個時候發揮作用。

他重新注視著低垂頭從臉到耳朵都如蕃茄般紅透的艾倫,心中興起的只有一個想法。

 

可愛、好可愛、好可愛……

 

甜美蜜糖般的感情佔滿了利威爾的腦袋。

他雙手捧著少年的臉,輕聲喚著他的名字。

本來緊縮在一起的雙眉也緩和下來,顯露出艾倫從未看過的面容。

艾倫看呆了。以至於當利威爾掠過他那滾燙的雙頰,在咬囓他耳垂時,他只能如木頭一樣無法動彈。

 

「具體……不是要等當天再來實踐不是才讓人驚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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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雀巫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