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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藝術家利威爾X大學生艾倫

 

 

自小時候開始便莫名喜歡閃亮亮的東西。

母親脖子上戴的項鍊、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長大後,班上女生將自己眉毛刷上閃亮亮的亮粉,並非是喜歡美麗的東西,僅是喜歡絢麗熠熠的東西罷了。

「這樣子豈不就像是烏鴉一樣,反正你的臉也跟烏鴉一樣令人覺得很可怕啊哈哈哈哈……噗哇!」

毫不留情地朝嘲笑他這種怪癖的孽友腹部揍了一拳,雖然不懂自己這種怪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以及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怪癖。彷彿,就像是,從許久以前,從前世就擁有這樣的喜好。

之後,自己受到眼鏡孽友的影響,想著既然喜歡晶瑩璀璨的物品,那麼就由自己創造出來。隨後,就如同自己孽友所說的,自己開始專精於玻璃工藝這個技能。

「哈哈哈哈哈哈你還真成為烏鴉了啊!」

大學後朝著微生物學發展的孽友聽見自己大學鑽研玻璃工藝之後仍是露出以前那般令人厭惡的笑容,沒有反對也沒有贊同自己的作法,擦去眼角因為笑得太用力而溢出的眼淚,單手撐著下顎,饒有興趣地說:

「那也沒有什麼不好的,在你眼中這世界就是一閃一閃的吧?」

「不要說得那麼像小孩子一樣,很噁心,混帳眼鏡。」

看著自己孽友在自己說完這句話後故意裝作驚訝而張開嘴的誇張動作,他不禁又如先前那樣,揍了對方腹部一拳。

時光荏苒,自己持續在玻璃工藝這項技能精進,直到大學二年級時,系上的教授忽地把他叫了過去。說實話,除非考試有必要,自己是相當厭惡與人相處的,無論是說話、舉止都只能讓人感到是富有攻擊性的。然而,也容易察言觀色的他見到教授半喜半驚的表情時,也約莫猜到是什麼麻煩事情要降臨到他身上了。

「利威爾.阿克曼同學,大一時在我課堂上你們班不是交了一個全體都要上繳去比賽的作業嗎?」

「啊啊,怎麼了嗎?」

話一落下,眼前已經快要屆齡退休的老頭兀地握住他的手,像返老還童似的興奮地對他說:「那、那個!阿克曼同學你的作品被入圍了!不只入圍了!還、還獲得德國那邊的工藝設計大學超、超級好評的青睞,說、說希望你能交換去那邊當學生二年!」

「哈啊?」

說實話,他自己並沒有感受到開心、興奮的心情,反而是自己被捲入很麻煩的事情,不過他也對現在自己待的大學感到無聊和憋屈。他喜歡創造出各式各樣令人目眩的工藝品,然而在這如同牢籠般的大學裡並沒有辦法讓他充分的表現。

利威爾邊瞧著興奮地像是自己得獎的教授,一邊思忖著或許趁此出去見見世面也好,在這樣一舉兩得的忖度下,利威爾沒有任何猶豫答應了交換到德國的邀約。

 

 

男孩從幼年時代開始對於會發出清脆聲音的物品相當有興趣。

在還在地上學走路時,母親只要拿起會發出鏗鏘聲響的耳環,即使跌跌撞撞他也會不怕摔地朝著目標走去。

雖然喜歡,但絕不是討厭安靜的環境,相反地,他喜愛闃寂優雅的處所。喜歡在那樣的場所聆聽像是風鈴令人可以平靜下來的聲音。

「艾倫,你真像老頭子啊!」

自己孽友一臉無趣的說著,手上隨意翻閱著女明星的寫真集,不時還故意翻到女星露出性感姿態的那一頁堵在他臉上大吼說:

「一個正常的男生應該喜歡這種吧!」

「哈啊?喜歡在安靜的地方聽著悅耳的聲音有什麼不對,誰像你一樣每天都在思春期啊!馬臉!」

「你說誰馬臉啊你!」

被撥到逆鱗的孽友馬上抓起衣袖,他也不甘示弱地反抓回去,正當他們要大打出手時,正巧看見這場景的導師已經火冒三丈站在教室門口了。

結果不消說就是兩個人在下課後被導師狠狠罵了好幾個鐘頭。

艾倫的房間掛上了許多各式各樣的風鈴,夏天時只需要打開窗戶就能讓好幾個風鈴各自用著不同的節奏響徹整個房間。那是屬於他的安眠曲,似乎在亙久遠古之前,這樣的聲音就已經深刻在魂魄上了。

他雖不像自己孽友說的那樣對女生完然沒有興趣,畢竟他也是個普通的男生。見到美麗的女孩也會怦然心動,也會害羞,在上大學之前也嘗試過交過幾個女朋友,但莫名地,在交談時,其他人會覺得那些嚶嚶細語非常令人醉心,他卻只感到……好吵。如同烏鴉突如其來在屋簷上呱呱大叫,就連本應該是爽朗的笑聲,都尖細地只想摀住耳朵大叫:「吵死了──」

於是,就因為這樣極其無聊的原因,他無法與一般人一樣談一場正常的戀愛。

女孩子交談得聲音也好,風鈴被風吹動響動的聲音也罷,他直覺那並非自己所要的。

他腦中某塊地方在找尋著,找尋著某個聲音。

 

 

以為自己會留在德國兩年便可歸國的利威爾卻沒想到直接在當地畢業後,被指導教授推薦到更好的研究所繼續專精玻璃工藝,甚至開始將觸角伸向到玻璃雕塑上面,小至一手就可掌握的玻璃球體裡頭鑲著一個世界,到於成人相當大小的動物雕塑,利威爾將不起眼容易碎裂的玻璃化為最美麗的藝術品,當完成之際發出的光芒是度過晦暗無光的瓶頸後所綻放出的耀眼。

透徹晶瑩的身形襯托五彩繽紛的釉色,讓人猜想那裡頭蘊藏著怎麼樣的世界是利威爾的長項。當利威爾成為舉世聞名的玻璃藝術家而到處展出自己的做品時,他不把他的作品特別命名,都統一稱為「玻璃珠」。

「沒什麼,因為小時候喜歡收集玻璃珠那種東西而已。」

在展覽上若有人提及相關的問題,他總會稍稍挑眉,像是覺得這什麼愚蠢問題般的露出不悅。一而再、再而三,漸漸地沒有人會再去提問這個問題,每個人都不由得臆測,如果有哪個作品是「玻璃珠」以外的名稱的話,那麼這作品絕對價值連城並且特殊非凡。

也因為如此,利威爾創造出「獻出心臟的少年」的名作之際,所有藝術界都在議論紛紛這項作品。

 

『非常感謝利威爾先生答應我們雜誌的訪談。我們都知道利威爾先生幾乎每一項作品名字都是用「玻璃珠」代稱,像是「玻璃珠一號」、「玻璃珠二號」這樣以此類推。想要請問為什麼這次作品會取名為「獻出心臟的少年」呢?』

「夢見的。」

『利威爾先生您的意思這次作品的名字都只是因為做夢夢到的嗎?真像藝術家所說的話呢!果然靈感都是乍光一現的呢。那麼可以說說這個作品名字的意義呢?』

「如你所見的,為了人類而犧牲自己,但是卻凜然大氣不畏懼的少年。」

『的確是呢,聽說這雕塑也會在你出生的國家展出,這少年的臉型也與你母國的臉型相似,請問是有參考哪個人的臉型嗎?』

「夢裡的。」

『……啊啊,是嗎?那麼就是一個夢幻的存在呢。』

 

方結束一場演講回到休息室的利威爾皺起雙眉看著完全將當初訪談時的口氣修改到他幾乎以為是另外一個人的內容,下秒他將出版社寄給他的樣本全都丟入了回收桶裡。此刻,身為經紀人的女性焦躁地看著回收桶裡的雜誌,正要啟唇是否要向出版社提出抗議時,讓自己疲倦的身體沉沉落入沙發上的利威爾單手按壓著太陽穴邊說:「佩特拉,我等下行程是什麼?」

棕色短髮、被利威爾稱為佩特拉的女性忙緊翻開著手上的筆記本,唸了一連串的行程後,利威爾停頓了半晌後,僅說了一句:「全部取消,我要去工作室一趟。」

「欸?」

嚇得花容失色的佩特拉一邊開始思忖等下怎麼應付那些要大發雷霆和抱頭痛哭的贊助商一邊拿起手機聯絡位於利威爾母校不遠的工作室。

學成歸國後,利威爾在自己母校不遠處開了間工作室,雖然每天的形成都緊鑼密鼓幾乎回到工作室就只是洗澡、睡覺的作用罷了,但當利威爾心血來潮(往往是心情已快到紅色警戒)時,他會不顧一切地回到工作室去創造他所愛的玻璃藝術。

驅車回到工作室時,時間正已到了中午用餐時間,當佩特拉要上前詢問是否要他去買點東西回來吃時,利威爾已脫下對他來說過於束縛的西裝,換上工作服捲起袖子坐在比一般椅子還要高一點的高椅凳上。佩特拉一瞧,搖搖頭,她知道只要利威爾進入狀態中,就算是世界末日來臨也無法打擾到他創造。

正因為如此,利威爾的作品才會如此深入人心至骨髓裡。

 

工作室牆壁貼著一張張利威爾從一開始創作到現在的作品照片。

他一一檢視著那些發出閃耀光芒令人炫目的作品,那些實物有些被拍賣出去了,有些被哪個博物館買去當收藏品了,又有哪些被利威爾親自摧毀了。直到利威爾如子夜般的黑色瞳眸停留在他唯一不是用「玻璃珠」命名的作品──獻出心臟的少年。

他闔上眼,時間遁入半年前……

 

 

艾倫站在便利商店雜誌區前目不轉睛地盯著他手上雜誌其中一頁。

絢麗的玻璃雕塑照片雖然僅是記載在平面紙本上,但那如煙火般閃耀的顏色在艾倫雙眸中彷彿已可聽見工匠一搥一搥敲擊、磨練、拋光那原本看似脆弱一摔即碎的琉璃化成凝於心魄上的藝術品。

已不曉得自己是從何時開始注意有關玻璃藝術這項看似大氣卻又必需要有細膩心思的技能了。雖然自己所讀的科系與這個八竿子打不著,自己在空餘時間卻對於這種藝術狂熱不已。但是他除了欣賞那令人嘆為觀止的藝術品外,更喜歡去現場參觀那熱氣蒸騰讓人汗流浹背,但是卻專心投入認真創作的工匠們。

「喂!在看什麼那麼認真?」提著堆滿一堆零食和飲料的讓冷不防地湊了過來看著艾倫手上的雜誌,突然雙眼一亮。

「啊,這個啊!整條街道都是這展覽的海報,對了對了我記得你最喜歡這種東西了,怎麼你還沒去看啊!」

像揮之不去的蚊蠅一般在耳邊嗡嗡吵雜著,艾倫立馬往後一個肘擊將自己的孽友──讓撞得頭暈目眩,他繼續聚精會神翻閱著雜誌的內容,直到便利商店的店員用著兇惡的眼光投射過來時,不想被當作是想要看免費雜誌的他匆匆地結帳後便拉著讓踏上返家的路程。

「艾倫你這傢伙剛才那下真的很痛耶!」一邊摀著腹部一邊面色扭曲地朝著艾倫抗議著,然而對方卻根本沒有將他的話聽進去,一味地盯著手上的雜誌,整張臉都幾乎要埋進去的樣子使得讓大大嘆了口氣,說:

「那麼想要去看展覽就去看啊,你在盯再大力那些東西也不會跑出來啦!」

「不用說我也知道啦!你以為我不想去嗎!我老早在他要展覽之前就去搶預售票了結果你知道怎樣嗎?秒殺!秒殺啊!而且這展覽每天還限制人數,不是你說想去就去的啊!混帳!你這馬臉別不懂裝懂!」

「哈啊!」被挑釁的讓不甘示弱地反嗆回去,正當他舉起拳頭要反擊時,艾倫忽然像發現什麼新大陸似的,將雜誌其中一頁翻開直接堵在讓的面前,那雙眼眸已經變成一閃一閃閃耀到刺眼的金色光芒了。

「這、這邊,說只要填寫問卷就有機會抽中展覽的入場卷還可以跟那個舉世聞名的玻璃藝術家利威爾.阿克曼先生有面對面的接觸……交談啊!」

──你是多想接觸啊這個有奇怪怪癖的傢伙!

怒氣早就化成無奈的讓一邊隨口敷衍他說「那就去抽看看啊,說不定還可以看到你最喜歡的那啥利威爾.阿克曼,一舉兩得不是很好嗎」一邊看著就在大路口邊就拿起手機登入雜誌網站開始填寫問卷,等到艾倫露出滿足的表情時,又突然大叫了一聲:

「哇啊,好險來得及!」

「怎?」

忍住不把從方才就想揍了又揍艾倫的讓發出了提問。

「沒什麼,剛好問卷時間到剛剛五點為止……我看看發表中獎名單是明天中午……」

「喔喔,是這樣嗎……」本就對這種事情毫無興趣的讓打了哈欠有氣無力地回答。

他和艾倫本來就是從剛剛早班的打工要踏回各自家的歸途,半途想到自己家已經沒有糧食而才轉到便利商店內大買特買,兩手已經拎著沉重的食物和飲料還要接受艾倫那因為看到自己喜愛的玻璃藝術就異常興奮的舉止,說老實話,他精神已經到達臨界點了。

「讓,那我從這邊走了。」

「嗚嗯……」另一方,完全沒有發現讓幾乎可以直接再大馬路上睡著的異狀,艾倫反而沒了工作後的疲倦,抱著雜誌歡欣鼓舞地回家了。

而,離他被通知抽中展覽入場卷兼與利威爾.阿克曼交談會還有十九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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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雀巫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