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個日記

※玻璃藝術家利威爾X大學生艾倫

艾倫．耶格爾，在人類戰勝巨人後，被秘密處刑而死。

那時，利威爾原以為是憲兵團那些傢伙所幹的好事，但早在希斯特莉亞成為女王後，憲兵團內的腐爛作為早就被改革了。細問之下，才明白是艾倫自己與希斯特莉亞提議讓他成為人民的英靈的。

早在人類戰勝巨人後，艾倫已發現自己的身體機能已完全崩壞，在之後幾個月內，他忍受著身體向他生命這條線追殺的痛楚，邊實現了去看大海這個願望。利威爾知道這個消息是在艾倫從地平線彼端回來的那天晚上。

穿著便服，毫無預兆地敲著利威爾寢室的木門。

「利威爾兵長，請問可以打擾一下嗎？」

正好已卸下立體機動裝置換上便服的他挑著眉遲疑了下才回說：「進來。」

看著髮絲末端還滴著水明顯才剛洗完澡還散發著淡淡肥皂味的艾倫，利威爾不由得猜想這個時間點這個男孩就竟有什麼要事要打擾他？

「那個，兵長，不知道你有沒有收到消息了？」

「什麼消息？」

看著艾倫一瞬間露出苦笑的模樣，利威爾頓時有一股不祥的預感。

艾倫搖搖頭，用著像是在談論今天的天氣，風清雲淡的口吻說：

「三天後，我要被處刑了。作為人類的英靈而死。」

「……」

利威爾啞口無言。他猛地發現，原來會有憤怒、困惑、疑問、悲傷各種負面的情緒交雜而成而腦袋一片空白的情況發生。就像發燒的病人一樣，他感到頭暈目眩，逼使他要單手摸額，低下頭，發出似笑非笑沒有任何意義的笑聲，說：

「艾倫，艾倫．耶格爾，你在說笑嗎？」

「不是的，方才我已經報告給團長和韓吉分隊長了。」

「……你那些朋友知道嗎？」

「……這個、很難說出口呢。」

即便沒有確認男孩的表情，但肯定又是苦笑著說這些話的吧？

「那麼、對我……們就那麼輕易說出口嗎？」

「因為、這種事情必須要稟告你們。」

「是因為上司的關係嗎？」利威爾終於抬起頭，望向如水清澈毫無雜質的金色眼眸，伸出手，示意男孩自己進一點。

如同被下了咒語一般，艾倫緩緩走到利威爾身邊，手指甫一碰觸就被抓攫在對方懷裡。

來不及驚呼，也來不及逃脫，如玻璃球般身體被任意抱起然後又憑空落下，再之後所面對的是雙手被利威爾所禁錮，以及如黑水深潭般沒有盡頭的雙眸。

以結果論來說，那天晚上利威爾沒有徵求艾倫同意，抱了他。

脫去他的衣服，掠奪他唇裡的空氣，撫弄著他肌膚各處，手指擴弄著他的密處，然後進入他。

男孩沒有任何反抗性的行為和拒絕的尖叫聲，都沒有。甚至本能上應有的喘息聲都沒有。

利威爾看著艾倫無聲的哭泣，無聲地伸手渴求，無聲地動著雙唇喚著他的名字。

「艾倫………艾倫……艾倫……」

他也回應著艾倫，彷彿這樣子就可已將這個人、這個存在永遠刻劃在自己身體裡、心臟上。

男孩叫他不要忘了他，利威爾也想要像孩子一樣，像那些只要母親不在就在原地嚎啕大哭的小鬼一樣，大吼著：

不准死！這是命令！

那就是你不會後悔的選擇嗎！

然而，他卻可以想像得出來，若是將這些懦弱的言語發出來，艾倫仍是會用著最漂亮的獻出心臟行禮姿勢，用最大的音量，回應：

「是的，利威爾兵長！」

你啊，真是夠自私的小鬼啊！

利威爾在艾倫死後一年後終於到他墓碑這樣用著毫無是責備的語氣這麼對著刻有他名字的墓碑自言自語著。

但是，他才是那個最自私的傢伙！

隨後，曾是調查兵團兵長得他自此之後，失去了蹤影。

※

現今。

利威爾帶著愧歉的表情看著佩特拉忙得交頭爛耳的模樣，然後將視線轉向到眼前坐立不安的艾倫身上。

自那場座談會後已過一個禮拜，雖然座談會是抽獎制所以當時候的粉絲並沒有許多，甚至訪談內容最後公開出去都必須經過他們過濾，然而那一天的失控情況還是不可避免的被流露出去了。

某玻璃藝術家公開出櫃？！

對象是某知名大學二年級學生E學生？！

現今所展出的「獻出心臟的少年」雛型竟是來自自己的戀人？！

諸如此類斗大誇張的消息在藝術界中快速流竄，雖然利威爾在藝術界裡早就是個特異獨行的存在，各種有關他的流言早就快成了都市傳說。然而像這類個人隱私街頭八卦的話題卻意外地撈起所有人的興趣。

到了最後，終於影響到艾倫的學業。

先前姑且交換了聯絡方式兩人終於在某個週末在工作室見上了一面，然而開門見山便是遭受艾倫單方面的質問，這讓原以為是可以好好敘舊的利威爾傻了眼。

「去了學校馬上被隔壁藝術學院的學生逼問我是怎麼認識利威爾先生的，就算去打工也被馬上認出來，還紛紛被塞了簽名板說要讓我帶給你簽名。說實話，我很困擾。」

看著艾倫從包包裡拿出數十個簽名板，利威爾驀然感到抱歉，但另一方面卻又感到好笑。

他們因為一個展覽才好不容意相見，原本沈積在體內最深處的記憶也被挖掘出來。在一般情況下，是的，一、般、情、況。不是應該先張雙手互相擁抱，再來個法式接吻，然後就可以順理成章地……咳咳。不過，顯然地恢復千年前記憶的艾倫並沒有這個打算，甚至認為自己打亂了他的生活。

這真是莫大的打擊。

「……抱歉。」

千思萬想，想要傾倒而出的語言最後仍只有這兩個字。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想要大罵也好，想要怨天尤人也罷。在利威爾眼裡，艾倫．耶格爾這個存在就僅僅只是個十五歲的男孩。

「我並不是要讓你道歉，利威爾先生。」

艾倫坐了下來，雙手握住了因長期創作而長繭的手掌。

「利威爾先生，你知道嗎？我這一世，很喜歡金屬敲撞的聲音，朋友都說我是個怪人，那時我自己也這麼覺得。現在我知道，那是利威爾先生、兵長在那些日子裡替我鎖上枷鎖的聲音。」

「……喂！」利威爾感到一股怒氣慢慢燃燒著，卻只能靜靜聽著艾倫繼續如同告解般說著。

「抱歉，對我來說那並非是拘束的象徵，而是要自由之前所要保護自己的器具。在那之後，我們也的確戰勝了巨人獲得自由。」

「但是，你自己選擇死亡了，不是嗎！」沒有注意到自己的音量已開始失去自己所能控制，艾倫仍是搖搖頭說：「那時候，我已經無法成為人類了。身體各處到處發疼，就算韓吉分隊長給了我止痛藥，但一到晚上那錐心刺骨的痛楚讓我沒有辦法入眠，所以我才向希斯特莉亞提議──讓我成為人民的英靈吧。」

「自私的小鬼。」

「是啊，我真是自私死了。只想著自己一個人，從未想過米卡莎、阿爾敏、104期那些朋友、團長、韓吉分隊長以及利威爾兵長你們的心情。」

「你別說你後悔了。」

艾倫聽到這句話又搖搖頭笑著：「怎麼會？」然後他綻起最盛大的笑容說：

「後悔、後悔、後悔、悔恨得就算夜晚哭上好幾百次都早就嘗試過了，做出那樣子逃避的行為也是在後悔著，就算是那樣子的方式死去我也覺得那是我所選擇的，我所選擇的──我活在這個世界上的證明。」

映入利威爾眼眸裡的是艾倫堅毅沒有任何動搖的神情，他將那些正確的、錯誤的、悔恨的、痛苦的，無論是哪一種選擇都讓自己咀嚼、消化，最後變為自己的骨肉。

利威爾知道艾倫說那番話是為了自己、也為了他。

他一直以來像不吉利的烏鴉到處聒聒大叫尋找著閃亮亮的物品也好，漫無目的地將那些脆弱一摔及碎的玻璃融成絢麗的存在也罷。最終，他只不過是要觸及現在眼前這雙再純粹不過的──閃耀著星夜的金色眼眸。

「真是……敗給你了。」

說完這句話的下秒，利威爾一手將艾倫攬入懷裡，單手將對方的小小護著頭顱按在自己肩上。

「艾倫，聽好了。」

「是。」

「我也現在終於明白，這些創作，這些對我來說可有可無的創作，賣上好幾千萬好幾億都無所謂，我是為了你、為了你這小鬼才存在的。」

……

「利威爾先生。」一雙手回抱著他，拍撫著利威爾的背部，「請你，好好的為自己活著，那些創作都是獨一無二的，對其他人、對我都很重要，所以，不要說這麼不負責任的話。」

又再一次在應該感動的時候被潑了冷水，利威爾突然失笑，他惡意地揉亂艾倫的髮絲，帶著些微怒氣，說：

「你倒是說說我是哪裡不負責任？」

「嗯……」

還真的開始思考起來的艾倫讓利威爾好氣又好笑卻同時把雙手環抱這個男孩的身軀收緊了些。

「在我要被處刑之前抱了我的事情。」

「……所以？」

「……」艾倫突然閉口不言，讓利威爾稍稍鬆開懷抱看著低下頭不知道在嘀咕什麼的男孩，問：「我問你話，艾倫。」

「……次……」

「？」

「……從頭、再來、一次……」

利威爾以為自己聽錯了而禁不住睜大了雙眼，而艾倫卻忽然露出執拗的眼神瞪著他，說：

「從頭、再來、一次，不是粗暴的、不是讓人要痛到昏厥的、不是絕望無法發出聲音的，而是正正確確的、好好的，抱我！」

看著臉紅氣喘的艾倫在一口氣說完後又馬上像縮頭鴕鳥似的窩進他懷中時，利威爾立即做了準備告訴在外頭的佩特拉要他將未來三天的行程全取消掉的決定。

這一次，從頭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