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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想利威爾、讓和艾倫是兄弟的現代妄想設定。

 

※由一個留言條所引發的事件之三。大體上的事件結束篇。

 

 

 

男孩腦中有著這麼一幅畫。

自他出生以來這幅畫一直不斷地浮現在他的腦海裡、夢裡。

自己赤著腳踩踏在橫無際涯的廣袤沙灘上,眼前是眩目幾乎睜不開眼的湛藍大海。粼粼波濤像一條鑲了晶鑽的銀蟒,遠方似乎有著漁家的船隻,隨倒映的波光擺盪著,靜沉沉訪如安眠。

好像、自己是被流放到這裡似的。

每一次憶起、夢起、浮現這樣的畫面時,自己的呼吸就不由得開始一陣緊縮,最後總是大叫出聲從夢中醒轉過來。

 

──不要、不要留我一個人在這裡。

 

 

 

 

猛然醒來時,全身盡是冷汗淋漓。

等到自己大口喘氣的聲音逐漸平緩下來後,他才發現自己身處在陌生的空間中。

正要移動身體時,腳邊突然撞擊到不明硬物,他吃疼地縮起腳用手努力揉撫著。低下頭仔細一瞧,發現那是厚度猶如磚頭的書本。抬起頭環顧四周時,發現整間房間宛如一座小型圖書館似的。

從自己躺臥的床望過去,在昏暗的光線下除了書桌上有台螢幕還在閃動著保護程式的筆電外,其餘便是四處可見的──書架。書架放不下的書本四散在床上、椅子上,還有方才碰傷自己右腳的床邊。

「啊、艾倫,你醒了啊!」

一邊將房間的燈光開關打開一邊捧著一杯溢滿著可可亞味道的馬克杯,帶著眼鏡的女子──韓吉一派輕鬆地穿著連身白色睡衣,隱約露出的大腿讓艾倫尷尬地撇過頭,期期艾艾地問道:「韓吉小姐,我、我怎麼會在這裡?」

「不記得了嗎?」

韓吉走向前,將床上的書本掃到地上後,她傾向前,將手中的可可亞遞給了艾倫後,坐在床邊露出了意味深遠的笑容,說道:「剛才不是下大雨嗎?想說等雨停再回家,結果一出公司就看到你倒在大門口了。我只好先把你帶回來換掉你那濕答答的制服啦!」

「啊、對不起……」此時才發現自己已換上了乾淨的衣服,艾倫低下頭道歉後,雙手捧著瓷杯,感受從杯中裡頭沁入肌膚的熱度。

腦中的記憶也稍稍甦醒過來了。

揍了讓之後他就從學校跑了出去,無顧大雨滂沱浸濕自己的衣裳,只是用盡全力地奔跑,卻沒有往家裡的方向奔去,等到自己意識到時,他已經佇立在利威爾大哥公司前了。

「但是,為什麼之後的事情我都沒有意識了?」

「大概是一下子把緊繃的神經放鬆掉了吧?」盤起腿坐在床上的韓吉偏著頭笑著回應。艾倫楞了楞,然後抓著自己乾爽的衣裳,繼續問道:「衣服……也是韓吉小姐幫我準備的吧?」

「是啊,你的身材跟我的差不多,我就拿了我平常的休閒服幫你換上啦!」突然間,韓吉眼睛背後露出了異樣精光,讓艾倫頓時一股寒氣從背脊竄了上來,「話說,艾倫你不是已經15歲了嗎?怎麼身體還像個小孩子啊……」

「韓吉小姐,你這句話是性騷擾。而且,15歲本來就是小孩子啊!」

看著艾倫鼓起臉頰反駁的模樣,韓吉卻是立刻大笑出聲。

「哈哈哈哈哈哈!說得可真好,小孩子!的確呢,艾倫呦──」

突然間,韓吉那張帶著詭譎表情的臉瞬間逼近艾倫,咿地發出怪異叫聲的艾倫整個身體猛然往後靠,差點沒把手上杯裡的液體濺灑出來。

「什、什麼事?」

「就是因為是小孩子啊,所以不要認為自己這樣做是理所當然的任性喔。」

「啊?欸?」

滿臉寫著「我不懂你的意思」的表情,韓吉卻仍是露著一如既往意味深遠的笑意。

「我是不知道你發生什麼事情才會跑來我們公司,嘛、我想應該是來找利威爾的吧?不過很不巧他今天就是看天氣那麼差,早早就回家了喔。」

「沒關係的……我、其實……回到家裡或是去大哥的公司,甚至回到學校,我根本──」

「你哪個地方都不想回去吧?」韓吉替艾倫說了下去,艾倫抬頭看著那張沒有帶著嘲笑、猶如一張白紙糊上去的笑臉,他扯了張難看的笑臉說:

「有什麼地方是我可以回去的嗎?」

縮起了身體,把自己蜷曲成蛹,埋在雙膝間所吐出來的話語模糊不清。韓吉嘆了口氣,伸出手拍撫著艾倫的背部,嘴裡才吐出一句「那個啊,是你自己──」時,房間的大門頓時被粗暴地打開了。

 

「回家。回你、我、讓、還有父母親都在的家。」

 

冷不防出現的利威爾不只讓艾倫愕然地抬頭呆看著,就連房子的主人韓吉也是楞了半晌後才發出無奈的歎息聲,摀著頭說:「利威爾你好歹也敲門吧……」

「我沒有馬上揍你就該謝天謝地了!竟然現在才聯絡我……」

邊在嘴裡叨念著邊朝著韓吉的方向走過去,舉高著手狀似真的要揍韓吉的時候,艾倫忙緊擋在韓吉前面,他大吼道:「大、大哥都是我不好!不管韓吉小姐的事情啊!」

「是啊,是你不好。」

下一秒,高舉的手直接揮向了艾倫的側臉,啪地甩了一個巴掌在他臉上。

詭譎的沉默在房間裡流轉,韓吉是第一個發現氣氛不太對勁,她起身對著利威爾說:「看來你們兄弟要好好講個話了。」

「知道就快滾吧。」

利威爾沒有慰留,反而喧賓奪主地下了逐客令。韓吉聳了聳肩,偏著頭露出微妙的笑意,說:「話說這是我家所以你可不要做得太過分囉。」

「你是說哪方面啊?混帳眼鏡!」

「沒什麼。」

言訖,韓吉起身往門口走去繞過利威爾時還意味深遠的拍了拍他的肩,躲過下一瞬利威爾拍去她手的動作後,稚趣地半跳步從房間內出去時,最後竟故意將房間內的燈光啪地關上。

 

艾倫摀著側臉,抿著下唇似乎在忍耐著不讓眼眶內的淚水滴落,但他也沒有回過頭直視自己的大哥。

死靜的空間中似乎聽得見雨夜過後松針樹枝擺動甩去水珠的細微聲響,剝去層層厚雲的月光從窗簾的隙縫依稀流入,流到了利威爾發疼的指尖、艾倫紅腫的臉頰。彷彿所有生靈都寂滅了,彼此卻潛伏著騷動和躁動。不穩的呼吸,床舖被另外一個人壓下所發出的窸窣聲,黑暗將這一切都增強、放大,甚至汗水滴落,握住手腕感受到脈搏顫動的回音,一切竟是如此喧嘩。

「對不起……」仍是低著頭的艾倫受不了這樣過度沉默的立場,將自己手臂從利威爾的手掌脫離後,在嘴裡囁嚅道。

「我並不是責怪你,艾倫。」

聽見自己大哥溫柔的語氣充滿愛憐,直刺進艾倫的心,一股幾近疼痛的愧疚頓時湧現。

淚腺似乎就快崩毀了。

「讓那傢伙……讓那傢伙……」

「你是指他親了你的事情?還是你跟他吵架的事情?」

「大、大哥你都知道了?」詫異地抬起頭望著利威爾,卻馬上被對方的眼神嚇住了。黑濯的瞳孔內看不出來裡頭究竟蘊藏多大的怒氣,想要撇開視線卻全身動彈不了。

「我只知道讓那傢伙置之你不管,所以我揍了他。」

「欸?」對方吐出的語氣像是談論天氣般的稀鬆平常,以至於艾倫無法反應過來。

「你也需要我揍你一頓嗎,艾倫?」他再一次高舉手。

「欸?等等,慢著!大哥!慢著!」用力揮著手阻止逐漸逼近自己的利威爾,艾倫整張臉蒼白的猶如白紙。

利威爾高舉的手在下一秒落了下來。

 

「艾倫。」

在耳邊落下的溫柔言語讓原本全身緊繃等著痛覺到臨的艾倫一陣鬆懈下來。

他睜開眼看著緊貼住自己身體的利威爾大哥,雙手環抱自己身軀力道大得連掙脫的餘地都沒有,很快地艾倫放棄掙扎,雙手垂在兩邊,頭抵在利威爾的肩頭上,嘴裡只是不斷說著對不起這三個字而已。

 

「我剛剛說過我不是責怪你吧?」拍撫著不斷啜泣的艾倫,他伸出手抹去男孩臉上斗大的淚珠,身體傾上前讓自己抵著對方的額際,他再一次說道:「我、讓還有你,我們不是說過無論發什麼事情都不能讓母親擔心,即使難以說出口還是要告訴家人,因為──」

「因為什麼都不說才會讓母親擔心。」

「沒錯。」

艾倫無言以對,他垂下眼,說穿了,自己也只不過是被讓的動作嚇傻了,卻連最基本與母親、與大哥所作的約定都忘了,真的、太蠢了。

「看樣子你有在反省了,那麼你該說什麼?」伸出手撫亂艾倫棕色髮絲,利威爾從床上起身,居高臨下的視線讓艾倫又頓時再一次感受到生命正遭受到威脅。

「對、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

「還有呢,跟那混……跟韓吉說什麼?」

「對不起,造成她困擾了。」

呼────

像是要將肺部裡的空氣全數吐出的歎息聲讓艾倫詫異地看著自己的大哥許久,或許是在往常的記憶裡他從未見過將自己的脆弱放在自己眼前的大哥吧。看樣子,自己真的造成大哥困擾了。

「反省夠了就回家吧。」

抬起頭再度看著大哥時,艾倫對著對方伸出的手楞了一下,但他並沒有遲疑,順從地也伸出自己的手。

 

當兩人從房間出來時,正巧看見韓吉盤著腿手邊抓著家庭號包裝的洋芋片啃食邊對著電視裡的綜藝節目哈哈大笑著。

「喂!混帳眼鏡我們回去囉!」

韓吉沒有回過頭,只是舉起單手揮揮手說:「慢走啊。對了,制服烘乾了,放在大門前那邊的置物櫃自己拿喔。」

「那、那個,韓吉小姐造成你的麻煩真的很抱歉!」

聽見艾倫的道歉,韓吉此時才轉過身偏著頭對著艾倫笑道:「偶爾有那麼可愛的小朋友過來陪我也不錯啦!」

說完這句話後又再度轉過身專心看著電視的韓吉似乎沒有想要再理會他們的意思,利威爾對著艾倫說了一句「走吧」後,再一次牽起艾倫的手後,他們告別了韓吉的家,邁向歸途。

 

 

頂望蒼穹,那是一片由灰藍的雨雲和黑墨色天際所構成的一幅圖畫,沒來由地,在歸途中艾倫想起獨自站在沙灘的景象。

「大哥,我並不是對於讓的行為感到生氣,只是驀然地想起了一直在我腦海的一幅畫。」

「……」利威爾沉默看著前方,靜待著艾倫接下去的話語。

「在五歲之前我一直獨自一人。在母親告訴我有兩個哥哥時我很開心,雖然讓很煩大哥也常常不在家,但我知道我不是一個人。那時我還小,記憶也沒有很清楚,在國外時我一直是被保母照顧著,陌生的人讓我很恐懼以及不安,即使想要父母親陪我卻講不出口,所以當我看見大哥還有讓你們的時候是真的很開心的。『啊、太好了,我不是一個人』。我是這麼想的……」

「現在的你也不是一個人的。」

「是啊,我知道的,只是讓做出那行為時我總覺得好像心中拼湊好的一幅畫崩毀了,無法瞭解讓的行為是基於什麼目的,明明是兄弟卻做出這樣的行為,明明……」

「讓說他只是很生氣想堵上你的嘴而已。」他原封不動地把讓的話老實地告訴艾倫。

「欸?」轉過頭看著直言不諱的利威爾,艾倫再一次問道:「讓,真的這麼說的嗎?」

「你回去再逼問他也可以。」

「才不要!」突然拉住利威爾的手臂,艾倫蹶著嘴,「無論什麼理由其實都無所謂了……因為我也揍了他了……」

「是嗎?」

「那也是他突然做出那種事情,我才──我才……」

「艾倫呦。」

反抓住艾倫手臂的利威爾眼神似乎有些奇怪,讓艾倫頓了一下。他感覺握住自己手臂的手冰冷無比,但眼前的大哥的眼神卻是灼熱無比。

「什、什麼事?」

「下次、絕對不要有下次了。」

接著他將艾倫的身體扯了過來,蜻蜓點水般地在艾倫唇上輕啄了下後,沒有去看一瞬間在艾倫露出的震驚表情,他將艾倫的頭壓向自己的肩上,發出猶如囈語說:「別再、離開我身邊了。」

被大哥環抱住的身軀冰冷如墮入冰雪大地上,艾倫無法思考方才的行為是什麼目的,就像他還是不懂讓的行為是什麼一樣。

但自己為什麼無法像對讓一樣對大哥生氣呢?他搞不清楚。

那幅畫越漸鮮明在自己閉上的眼裡浮現出來,但是這一次他不是一個人了,兩手都牽繫著誰,他知道那是誰。

「是,利威爾大哥……」

 

 

回到家後,看見母親將讓拎了出來向他道歉時,艾倫無意外地又朝向讓的臉揍了一拳。接著他對著母親粲然一笑後,上前抱住了母親瘦小的身軀,身體裡某塊沉重不已的石塊頓時放了下來,他就像小時候那樣,盡情地在母親懷裡大哭著。

夜裡,他打開手機,看著來自兩個幼馴染的即時訊息,無外乎明天和週末的計畫。一如既往的事情在今日卻總覺得異常特別。

為了回信,他先建立新信件打草稿:

「米卡莎、阿爾敏,明天的數學考試因為讓、就是我那個二哥的關係,我連半個字都沒有看進去。你們相信嗎?親生親養的哥哥竟然親了我,而且還是嘴唇,雖然我的初吻早在小時候被母親帶走了,但是被親生兄弟吻這種事情想都很奇怪不是嗎?所以我揍了我二哥,然後離家出走了……啊、請放心我已經被我大哥帶回來了。話又說回來,大哥也……我不懂兩個哥哥這麼做的意外究竟是什麼意味?我想不可能是男女之間那樣子的情感吧?一是我和兩個哥哥都是兄弟,那種情感根本就是不允許的不是嗎?二來是我們都是男人,這樣的情感也很奇怪不是嗎?我怎麼想也想不明白……」

他打了半天,越想越覺得這樣的言詞實在很糟糕。況且,為什麼要將自己家裡的事情向他們訴說呢?尤其是米卡莎,或許她看到這封信後隔天真的會在找讓理論吧?

於是,艾倫刪了全部訊息,只打下一句:「當失去重要的東西,人才會感到悲傷。因為悲傷,才會懂得珍惜。我今天學習到了這點。」

雖然按下了傳送鍵,但艾倫想著不用一分鐘兩個人都會拿起手機,開始撥打他的電話吧。啊啊,他已經可以預見等會兒被逼問的慘狀了。

想到這裡,艾倫吁了口氣。太多事情他不瞭解,也無法瞭解,更沒辦法瞭解。

這一瞬間,他再度想起佇立在海灘上的圖畫。

他將臉埋在枕頭裡,嘴裡囁嚅的話語模糊不清,卻已經開始計畫。

「下次,跟大哥還有讓……去海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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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雀巫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