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個日記

※上班族paro

沒有聽見鬧鐘響起的聲音。雙眼啪地自然睜開，花了點時間想今天是星期幾，不需要一分鐘領悟到今天是星期日不用上班的日子，不過身為管理層的他「假日」這兩個字對他而言太奢侈。翻了個身看著時鐘所顯示的時間才剛過八點不久，自己早已沒有睡意，索性起了身，將床頭擱置的手機拿起，檢查了幾則工作上的簡訊和電話後。他拿起掛架上昨晚就已準備好的襯衫穿上，從抽屜隨意挑了個領帶繫上，褲子則也是昨晚就熨燙好的。因為是夏天所以不打算穿上外套，但想到辦公室內一年四季如冷凍庫般的空調他將外套擱在手上。沒有帶上平常的公事包，只將必須處理的文件放入文件夾裡。沒有餘裕準備早餐，正想著去公司途中在隨便到便利商店買飯糰的他，手機剛好傳來吵雜的來電鈴聲。不悅地連看來電者的時間都沒有就接起的他。一聽到艾倫那帶點高昂情緒但又有點懼怕的聲線，原本慍怒的情緒全都溶解了。他瞇起眼，拿起文件夾準備出門，邊對著手機另一端的艾倫問道：

「怎麼了？」

『啊、那麼早打擾你了！』聽見少年驚慌失措的先道歉利威爾忍不住嘴角一彎，想著對方鐵定以為自己還在睡夢中，彷彿可以預見艾倫向他深深鞠躬道歉的模樣，他姚咦頭將自己的妄想消除後，故作正經地說：「沒事，要去公司路上了。」熟門熟路走到地下停車場，拿出車鑰匙遠端解鎖之時，對方突地用著極大音量叫著：『欸欸欸欸？今天不是假日嗎？』

「啊啊。」似是猜想到艾倫會有這樣的反應，適時地拿開手機，進了車門改用耳機接聽後，將車子發動後，他才慢條斯理回答艾倫的問題。

「管理層的人沒有這種東西。」

『啊……說得也是呢。』彷彿可以看見對方露出苦笑的模樣，利威爾又不自覺彎起嘴角，「你還沒說有什麼事情。」似乎想到艾倫不會無事不登三寶殿的個性，便又重回了正題。

『啊、只是想著中午可以跟我一起去我新找到的店吃飯嗎……好幾次都讓利威爾先生請客所以……不過如果要工作的話就沒辦法了……』

最後的話如蚊蚋般幾乎無法聽見，但確確實實傳進了利威爾的耳裡。

「中午出來吃飯不是什麼大問題。」

當他意識過來時已經聽到艾倫開心地回他：『欸，真的？太好了，真的很不好意思，那麼我先將餐廳的地址傳給你，我已經定好位了，利威爾先生進去再報我的名字就行了。』

「啊啊，知道了。」

『好的，那麼中午再見了。』

掛斷電話後，利威爾發現自己原本因為今天要處理公事的煩躁感早就不知道拋去哪裡了。

自艾倫拒絕自己交往已經過了三個月了，這段日子對利威爾來說並不算是難熬的日子。只是，稍微改變的是原本對自己懼怕無比的艾倫不再如剛開始般對他退避三舍。

利威爾不知道艾倫在知道自己對他有所好意是怎麼與他相處的，就算被拒絕了，艾倫就像是枷鎖被解開似的，往常對他戒慎恐懼的態度漸漸融化消除掉，也變得常與他私底下見面、邀約，對利威爾自己來說這樣的改變並不算壞事，也就繼續這樣朋友以上戀人未滿的關係。

到達公司地下停車場後，他看見同樣在假日出勤的韓吉和艾爾文也正好從各自的車子出來。比往常穿得更加鮮艷亮麗的韓吉眼尖地看見他的車子便興奮地向他揮手著，利威爾直接賞了她一個白眼後逕自停好車，走下車時還在嘴裡咕喃著：「假日還得看見混帳眼鏡真是糟透了。」

「欸──你說這話就太無情了啊！我可是犧牲假期來上班的耶！」

「你說我們三人哪個不是犧牲假期的？」

「……好吧好吧，反正快進去辦公室吧，明明進入秋天還那麼熱！快快快！我快熱死了！」

韓吉邊陪笑著邊親暱地一手搭著利威爾的肩一手牽住一旁苦笑的艾爾文布進了辦公大樓。

與艾爾文和韓吉討論了下半季的銷售計畫後，韓吉突然兩眼眼珠像蜥蜴般一轉一轉，不知道沉思什麼，罕見看到對方如此的利威爾沒有出口，只是用雙眸表達厭惡，韓吉也似乎感受到那冰冷如刃的銳利眼神，支吾了半晌才緩緩出口說：

「我在想要不要把其中一個銷售案給艾倫負責……」

「喂！你想要讓那小鬼負責那麼大的案子嗎？」

「哎喲，聽我說完啦！」單手撐著下顎，韓吉完然沒有是要說重大事情的正經表情。此時，一旁的艾爾文早已知道韓吉到底再打什麼算盤，解釋道：

「艾倫來公司也不短時間了，這個銷售案實際上還是利威爾你負責，但是你讓艾倫去試著熟悉這個案子的流程，當然，決策還是在你。」

「嗯嗯，我就是這樣的想法。」

「……確定要讓那小鬼做？」

「利威爾你這態度很奇怪呢，你那些『利威爾班』以前不是也有這樣的經驗也沒看你那麼猶豫。」韓吉與氣上很嚴肅但臉色卻是像在打聽什麼八卦般的露出圖懷不軌的笑容。

「嘖。」顯然不想回答問題的利威爾，說了句「艾爾文，我就相信你的判斷」後，他看著牆上時鐘時針將要指向12點，便頭也不回將銷售計劃書帶走。

「真是的，他是要寵艾倫那孩子到什麼境界啊。」看著利威爾消失在走廊深處的背影，韓吉露出無可奈何的笑容。

「韓吉，那不是寵。」意味深長的語句不由得讓韓吉轉頭過來等待艾爾文那未盡的嘴會說出什麼驚人之語。

「不過，他自己也曉得太寵溺也無濟於事的，他到怎麼做的。」

「所以，現在的我們就是靜觀其變？」

艾爾文頷首，而韓吉於此時伸了個懶腰，邊嘴裡低估著說「啊啊好餓好扼要吃什麼好呢」邊離開辦公室內；艾爾文笑了笑搖搖頭也跟著韓吉出去，一瞬間，公司內一片寂靜。

※

沒有打算在回到公司的利威爾直奔與艾倫約定的餐廳而去。推開餐廳大門後，便看見已經坐在餐廳大門對面座位的艾倫。不過艾倫正低頭正認真地滑著手機，不知道在看什麼而沒有注意到他。

「你好，一位嗎？」服務人員親切地上前問道，利威爾指著艾倫的方向表是自己的來意後便逕直地朝著艾倫的方向前去。他不動聲色地在艾倫對面坐下，饒有興趣地看著他認真注視手機的模樣，直到服務人員上前來向他遞出菜單時，艾倫才抬起頭，而看見利威爾一派認真注視他的雙眸時，艾倫猛地將身子往後退去，椅子咿啞發出不小的聲響，就連等著利威爾點餐的服務生也嚇了一跳，約莫寂靜半晌後，艾倫因羞愧而紅透的臉在嘴裡囁嚅說了聲「對不起」後，利威爾似乎完全沒有受到影響，向好不容易回過神的服務生點了餐後，又是如方才般認真地盯視著艾倫。

餐點送到自己面前時，利威爾才緩緩開口。

「這個餐廳你怎麼找到的？」

沒有辦法找到停車位而停在約一個巷子外的停車格，沒有顯著的招牌一進來卻是門庭若市的狀況，最令人好奇的是料理意外地好吃。

「啊、這間嗎？只要上網找一些部落客推薦的餐廳就會有一大堆了，只是不知道合不合利威爾先生的胃口。」

「還不賴。」畢竟自己已經幾乎很少吃過那麼正規的德國料理了，無論是前餐的濃湯還是正餐豬腳肉的肉質，都恰如其分；加上結束令人惱厭的會議，攝取美食對他來說是現在最重要的。

「太好了。」艾倫開朗地笑著，也津津有味地吃著眼前的美食。

一頓酒足飯飽後，艾倫看著利威爾沒有要離開的意願，但是卻不知道怎麼開口，最後卻是利威爾瞧見他的不安而伸手握住他放在餐桌的手掌。說：

「再陪我下。」

「利、利威爾先生下午不用再去公司了嗎？」

利威爾搖搖頭，不過他沒有說出口的是自己心中是千萬個不願意將那個銷售案子交給眼前這個男孩才不想下午又去見艾爾文和韓吉那兩人的嘴臉。

看著利威爾沒有要將手縮回去的意願，艾倫漸漸感到困窘，又顧及到其他顧客的用餐權益，小聲地對利威爾提醒道：「那、那麼，利威爾先生我們要不要換個地方？我們也比較不會打擾到其他要用餐的顧客……」

話一落下，利威爾點點頭並將握住艾倫的手縮了回來，在少年未反應之前就已經拿了桌上的結帳單到櫃台結帳完畢。回過頭向艾倫揚揚下巴示意該離開時，他才恍然大驚地起身跟著利威爾離開餐廳。

美好的假日下午各地都擠滿了人潮，艾倫坐在副駕駛座無法靜下來的到處亂動，想要打破這尷尬的沉默卻又不知道怎麼辦。利威爾則絲毫沒有因為找不到可以做下好好休息的地方而感到煩躁，眼睛專心地注視著前方，說：

「這裡太多人了，去人少的地方吧？」

「嗯，哪裡呢？」

停頓了下，利威爾將油門踩下加速了車子的速度，說：「海邊。」

他們所居住的城市郊區並沒有什麼浪漫的沙灘，有的是一艘又一艘在港口比鱗停靠的船隻和在空氣中瀰漫著濃厚的海水和魚腥味。下了車的利威爾在聞到那令他不適的味道後，並沒有朝著味道的源頭，則是掉頭走向離港口顯遠的防波塊。

一路上靜謐不語跟在後頭的艾倫實際上卻是興奮不已。自己老家也好，所工作的都市也罷，都與海邊無緣的他，即使不是可以赤腳去踩踏的沙灘，但能構件到一望無際璀璨藍天與深邃大海聯成一線的地平線，這樣的景象已讓艾倫驚喜地張大口，連身體都像是氣球般彷彿下一秒就要飛上天去了。

後方的腳步聲停止了，於是利威爾轉頭看著艾倫偏著頭目不轉睛地看著那片大海。陽光劃過少年的金色雙眸，閃爍如同萬花筒般令他無法轉移視線，在艾倫眼裡蹦出的是絢麗的光彩以及彷若赤子的單純。

「艾倫。」

他輕聲喚了艾倫的名字，就在少年回頭之際，柔軟的觸感和帶點海味的味道在嘴裡漫了開來。當利威爾退開時，雙眼所見的是艾倫用力眨眼而困惑的模樣。回過神來時，他嘴裡已經說了「抱歉」這兩個字了。

利威爾感到有些懊惱，在艾倫拒絕與自己交往後，明明在方才為止都能控制自己想要去觸碰艾倫的欲望。為什麼現在又……

「那個、利威爾先生，今天好像有心事的樣子，工作上的事情？」

倒也沒有責怪利威爾的艾倫僅是楞了楞，臆測地探問。

馬上被戳到重心的利威爾深深嘆了口氣，手用力搔著後腦甚是煩惱的模樣，隨後才娓娓道起：「本來想說這件事情明天的例行會議會說就不想今天跟你講的……」

「怎、怎麼了嗎？」

「下半年的銷售計劃案會有個案子要交給你負責。」

「欸？」

「你的前輩也是這樣子過來的，當然並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將銷售案完美地處理好……」當看見艾倫驚愕表情而想要解釋的利威爾才說幾句就馬上被艾倫驚呼聲截斷。

「太好了──！」

「哈啊？」

現在換利威爾傻愣住了，他看著艾倫雙手高舉擺出萬歲的手勢，眼裡的金色光芒更加璀璨得無法直視。

「我！終於有機會大展身手了！那、那個，利威爾先生謝謝你＠讓我有這個機會！我、我會努力的！」

「啊、啊啊……」

說不出口其實這個案子根本就不是他所決定的，甚至是反對的；以及，這個案子美其名是讓艾倫負責，但自己也是有義務責任去監督這個還在興奮不已的小鬼的。

然而，利威爾看著已經興奮地在原地轉圈的艾倫，苦笑了下，決定此時此刻自己所能做的便是這個少年的後盾而已。